人非草木(49)
白宴走出教务处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大概欠了随祎一个很大的人情。
过往的、懂事的经历里,除了院长没有什么人给过他恩情,白宴有些恍惚,在心里把随祎摆到了一个很诡异的高度。
白宴心里事情很多,从教务处走了十几分钟才回到宿舍。
宿舍门外的角落里有个很不起眼的小包裹,最外面用牛皮纸加胶带裹了一圈,包裹单朝里被墙角挡住。
他心里动了动,走过去捡起来,果然是福利院寄来的,院长的字迹。
白宴废了些力气才把包裹拆开,都是些小东西,用玻璃瓶装好的酱瓜,一些钢笔文具,细毛线打的手套和围巾,还有十几张张被压的很平整的纸钞。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电话。
“婆婆。”白宴喊人的时候带了一点尾音,“东西收到了,你不要给我钱了。”
院长的声音听起来笑眯眯的:“开学了,要的要的,去买套新衣服剪个头发。”
白宴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点沉。
“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院长开启了新的话题:“要多和同学交流,好好上课,知道吗?”
他想起自己的缺课记录,心很虚地嗯了一声。
“吃饭什么的还习惯吗?”院长的语调很慢。
“很习惯。”白宴说,“别担心我。”
“哎呀,哪里会不担心,你第一次跑那么远,钱不够要给我说,知道吗……”
白宴挂电话的时候鼻子有点酸,虽然独自和离别已经是常态。
他把工资和院长寄来的钱收进钱包里,拿了钥匙出门。
地铁站附近有自动存款的机器,白宴给自己留了两张纸钞,把剩下的钱一股脑全放进学费卡里。
他看见存款机屏幕上的自己,头发很长盖住了一点眼睛,看起来精神很差,活像流浪在银行自助柜台。
白宴找了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理发店,很严谨地提了自己的诉求:“剪短,不要烫不要染。”
拿着剪子的小哥有点不甘心,开口:“小帅哥你皮肤这么白,染个浅色很好看的。”
白宴看了他一会,继续说:“不办卡。”
理发师最后给他剪了个很规整的短发,并且表达了对作品极高的满意度。
白宴觉得清爽了不少,付了钱把支出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
备忘录最下方有一句不带数字的话,要谢一下班长。
白宴的脚步顿住,下意识地往周围看,入夜之后的地铁口渐渐热闹起来。
推着小吃车的摊主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闲聊,各色香味慢慢飘了起来。
白宴在路边站了一会,把立起的招牌都看了一遍。
其中最贵的是一个卖车轮饼的摊位,用毛笔写了招牌,车轮饼五块一个十块两个。
白宴径直走过去,看着几个车轮饼热乎乎地出锅,语气很轻地问:“哪种口味好吃?”
“你吃甜的吗?吃的话买红豆的,红豆好吃。”摊主忙得挪不开手。
“要一个。”白宴递过去一张五元。
随祎拿到这个红豆饼的时候,它已经完全凉了,但是白宴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红豆饼递给他。
随祎的身上带着雨水的味道,湿漉漉的气息很有压迫感,白宴感觉整个人被裹在其中。
接着是从脖颈间蔓延开的、有些异常的热,像是雨后地面蒸腾的雾气,白宴莫名地紧张,如同生病时勉强上课般,大脑一阵空白。
随祎看起来很从容,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时还碰了碰他,随祎的手很凉,像暴雨里无声的闪电,冰得他怔在原地。
第20章 “最近还一起上学啦”
第二天,从打工生活里暂时解脱出来的白宴违抗了生物钟,睡到了八点半。
一推开门,随祎像个门神一样靠在门边,表情不是很友善。
白宴想试探地开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随祎眼皮下有一圈乌青,看起来像是被一晚上的狂风闪电吵得没睡好,气压很低:“今天上不上课啊?”
白宴消化了几秒钟,意识到随祎是在询问他,才点点头:“上的。”
“……那走吧?”随祎在学生网上和高中同学闲聊到凌晨三点钟才睡着,几个人针对红豆车轮饼的内地市场和关于恋爱中购买红豆味食物的概率进行了深刻的探讨。
直到手机关机,随祎都没有说出这块红豆饼是购入谁手,让发小知道这是白宴这种困难生送的,未免也有些缺德。
随祎的中学时代里没什么和人一起上学的记忆,失眠了大半夜之后头晕烟涨地爬起来,蹲守在宿舍门口准备督促白宴上课。
“好的。”白宴反手带上门,把背包背好,扯着背带等随祎先走。
随祎像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对面宿舍的内部,看起来也是空荡荡的,三张桌子都空着,最靠近阳台的桌子上有一个小玻璃罐,反射着清晨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