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10)
周围有人举起手机,时刻准备着记录这一刻。
五彩的灯光打在眼前这人的脸上,他微睁的双眼里面仿佛装着某种不能言明的情绪,红的发亮的嘴唇比爆米花还诱人。
陆思卓久久不见动静,有朝陆南跟前凑了凑,唇缝露出一声:“嗯?”
陆南偏头靠上去,衔走那颗并不满意的爆米花。
他偏头的位置巧妙地挡住了所有摄像头,在场引发一片失望的哀嚎。
回家后,陆南严肃地警告了陆思卓不准再喝多。
好像见一面旧人,身边处处都充斥着他的气息——在那家火锅店,被人记着又提起,还破天荒的喝多了酒。
处处都是痕迹,却只有痕迹,不见留痕迹的人。
*****
聚餐结束后,边浩带着陆思卓回了家,其余的男生去送了女生。
陆思卓醉酒后话异常的多,幸好身体行动力还在,边浩扶的不算太累。
直到陆思卓瘫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嘀咕个不停:“哥,对不起......”
“我不是....我听话......以后不会喝了,你别,别不理我......”
边浩站在沙发边,看着瘫倒在沙发上的人,叹了口气。
陆思卓嘴里说的,边浩能听明白个大概,但也说不了什么,他转身去了卫生间。
房间里传出水声,伴着陆思卓迷迷糊糊的言语,手机响了一声。
纪家别墅内,纪南坐在餐桌一边,隔着几个座位旁是一位面容凹陷、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纪南的父亲,纪承江。
偌大的餐厅,只有两父子的气息。
纪南随意扒拉了几口饭,拿起手机开始聊着工作。
纪承江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儿子,问:“在饭桌上就好好吃饭,其他的事不急这一时。”
纪南手指停住放下手机,视线挪到冰冷的桌面,没有说话。
很长时间,整个餐厅落针可闻。
纪承江忽地咳嗽起来,外面的保姆闻声赶了进来,走到纪承江身旁摸着后背给他顺气。
他摆了摆手,话还是说给纪南的:“阿南,我知道你记恨爸爸,当初抛下你实在......”
“纪总,”纪南冷声开口打断他,偏头直视他,“我不恨你,几十年前的事就别再提了,您吃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伤疤早已结痂,早就不恨留下这伤的人了,揭开它的人才招人恨。
远洋娱乐原来的总理人是纪承江,现在是纪南。
八年前,纪南被带到这种别墅时,第一次看见这个和自己相似的男人,还有一个总是很悲伤的女人。
那个男人说,他是他的父亲,她是他的母亲。
二十一岁的他,穿着洗得褪色的衣服,捏着一个老年机,站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他很冷静,说:“不是。”他说转身就朝大门外走。
后面的人喊住他,告诉他他的身份,他本应该的姓氏,他该生活的地方。
那么明显,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个男人和他八分相似,眉眼更是。只是这戏剧性的一幕他不愿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
被丢的小孩多年后被亲生父母找回家,并告诉他你以后就是家里的少爷了。
可怕吗,甚至有点惊悚。
但事实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戏剧性,就是恰好发生在他陆南的身上。
那个女人只在他进门时看了他一眼,后面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纪承江说:“那个时候家里的房子四处漏雨透风,我和你母亲吃着上顿担心着下顿,我们真的不行了,才把你......后来,我创业成功,有了自己的房子,能养活一大家人,我们四处找你,但是我们什么信息都没有,没有名字没有信物,我们找了好久,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你了。”
后来,那个女人也开口说了几句,再后来,两人都开始说,说的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总之,在他们不断的侵入他的生活后,终于还是回到了纪家。
回到纪家不到一年,母亲自杀去世了,一直沉底的消息宛如灰尘一般才突然间被扬了起来。
纪承江和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在他回到纪家前一年意外去世,而那位看起来很难过的女人就是因为痛失孩子郁郁寡欢。
面对着自己亲手抛弃的孩子,本就悲痛抑郁的心情又加上一道愧疚,终于,选择了她自己的方式。
而纪承江在那段时间也好不到哪去,五十出头的年纪硬是长了满头白发。
直到那时,陆南才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们不过是需要一个继承人,并不是他们的儿子。
陆南毕业后很快就接手了远洋,而纪承江也慢慢地不再管理公司的事。
纪承江坐在空旷冷清的餐厅里,让保姆出去了,默默地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