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宴散场,宋昭渊进书房听长辈们教导、训话,半小时后再出来,喝碗醒酒汤,再洗个澡,反而清醒了。
拉开书房的门一一他的卧室有衣帽间,收藏室,还有书房,互相连着,只保存属于他的东西,平时除了打扫不准他人侵入。书房的门对着老宅大门和花园,车子和宾客都没入夜色,悄悄离去,花园恢复平日的寂静,而在墙角处种着一丛蔷薇。据宋昭渊的母亲说,她嫁进来以前,那儿就种着一簇茂盛的蔷薇,大约有二三十年花龄,长辈尤为珍爱。
蔷薇爬满墙,绕着烫金大门蜿蜒,一簇簇、一朵朵硕大的花苞绽放,装点着乌黑色烫金大门。
晚风轻拂,蔷薇花和绿叶翕动,有道小小的身影翻过大门小心翼翼地爬进来,宋昭渊眯起眼,关掉灯,来到阳台静悄地观察远处那道小小的身影。
他跑到石子路,过了一会儿又往蔷薇花架下跑,没过多久就继续向前,穿过石子路、喷泉、小花园,发现有人走过就吓得跳起来,像只小猫咪一样钻进草丛里,露出屁股在外面。
多亏路过的人没去探究竟,否则一样看到他。
他跑到路灯下面,拿出一张纸看了又看,比了又比,跑错路,又绕回来继续看纸,又跑错路,第三回 才终于找到宋昭渊所在的房子。
很巧,他选择从阳台下面的歪脖子树爬上来,跌跌撞撞,好几次都感觉会摔下去,说不定会摔断脖子。
啪一声,他摔进阳台。
“没事没事。”他只顾着怀里的小盒子,没去看擦伤的地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在阳台外面徘徊,直到确认没有人、没有危险才悄悄溜进去。
他蹑手蹑脚地进入卧室,看到照片确认没找错,就把小盒子放床头柜,摆弄一下不满意,继续摆弄,直到摆出心里最完美的模样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发现宋昭渊。
宋昭渊打一看到秦毓时就猜出他来此的目的,约莫是从宋婶秦伯那儿打探到他今天生日,找人画了图,千里迢迢赶过来为他庆祝。
换作其他人,这时早就感动于秦毓的心意,但宋昭渊脾气向来古怪,他反而不满秦毓的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
宋昭渊知道这是秦毓的攻心计,而他不喜欢这种过于直白的讨好,不是想稳固地位,而是直接要感情。
但是等秦毓爬下阳台,沿着原来的路线离开老宅,再也见不到身影的时候,宋昭渊难得心生错愕。
他猜错了?
宋昭渊拿起小秦毓送的礼物,被紧紧捏在怀里而皱了的蔷薇,和一个学校手工课做出来的木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有一盏做工漂亮的橘子灯。
橘子里面吊着一个小纱袋,袋子里装满发光的萤火虫。
宋昭渊挑眉,不可否认即使是他,也觉得礼物充满奇思妙想,意外很浪漫,但他不为所动。正准备将东西扔进垃圾桶的宋昭渊忽地瞥见盒子后还有一样东西,定睛一看,竟是有些皱了的蔷薇花。
所以刚才秦毓跑回蔷薇花架就是为了摘这朵蔷薇?
指尖触摸蔷薇,还有余温。
是藏在怀里,所以没被他看见。
饶是铁石心肠如宋昭渊也想不到他竟会为秦毓的灵光一念而心动,不为小秦毓的跋山涉水,不为他卑微奉上的诚心,而为小秦毓的刹那灵光。
唯有刹那而起的念才算真心实意,才是宋昭渊承认的纯真之情。
因念而生起的花,燃起宋昭渊因此而生的情,微如风中残烛,但也生出来了。
秦毓在十一岁那年被十八岁的宋昭渊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如父如兄,视若掌中娇,终于如愿拥有一个为他遮风挡雨的家,以为从此可以无怖无惧,无惊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