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休息了，他们就没有开大灯，一盏微亮的小灯罩着两人，昏黄的灯光下，空气有些沉默，今黎看向楼琛，他正低头吃面，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今黎垂眸，握着筷子的手收紧又放松，一直压抑着的倾诉欲在这个相似的雨夜变得格外旺盛。

“如果不想说……”

“这哪有想说不想说的，”今黎笑笑，轻柔的声音接替了楼琛，“算是我的一个小习惯吧？从很小的时候第一次出去接人开始。”

今黎陷入回忆，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我那个时候在孤儿院，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吵闹，院长妈妈每晚都会哄我睡觉。有一天她出去办事，很晚都没有回来，外面又下起雨，我怕她没有带伞，就自作主张地拖着把雨伞出去等她。

院长妈妈是和一对夫妻一起回来的，还带着一个小蛋糕。我因为出去接她第一个尝到了甜滋滋的小蛋糕，还因为这个被那对夫妻看上领养，他们说我小小年纪就知道感恩很难得。”

其实他那么小，哪里知道感恩不感恩的，不过是院长妈妈没有来哄他睡觉才出去找人的。

今黎垂眸，“因为出去送了把雨伞就得到了一块梦寐以求的小蛋糕和院长妈妈更多的关注，这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今黎尽可能地让这段话变得诙谐，小心翼翼地掩饰着那段时光的灰暗，“后来每次下雨，我都会送把雨伞给院长妈妈，然后得到一块糖或者饼干，渐渐的就养成习惯啦。”

中间的很多事情今黎没有说，比如他被那对夫妻领养之后，很快就被发现他其实不是一个乖小孩，很多事情都不会做，养父母逐渐发现他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孩子，在一次下雨天，他们发现今黎连初见时送雨伞这件事都不会做后，就又把他送回到了孤儿院。

楼琛递了杯温水过去，没有追问为什么被领养后还会给院长送伞，他能看到揉碎在今黎眼眸中的灯光，闪亮亮的，藏着点点忧伤。

“谢谢。”今黎喝了口水，眼底的笑意渐渐驱散那点点忧伤，还调笑一般说：“不过这次没有小蛋糕给我了。”

楼琛看着今黎，勾了勾唇。今黎的情绪总是很真实，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全部都明显的展现在脸上。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小太阳一般，让人真切地跟着他心情变好。

“你笑起来挺帅的嘛，平时为什么总绷着脸呢？”

今黎第一次见楼琛笑，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心脏某处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痒痒麻麻的。

三庭五眼，每一处都长在今黎的审美点上。不等再欣赏几眼，楼琛就收起了笑容，刚想说什么，忽然眼眸凌厉地看向二楼。

今黎也跟着看过去，看到了站在二楼的陆谙。

三个人视线相撞，陆谙抬起手中的红酒对两人隔空举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又看着他们多久了。

他穿着黑色的睡袍，原本绑在脑后的头发散开披在肩膀上，平时一直带着的眼镜也不见踪影，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和今黎对上。

今黎心脏一突。

那双眼睛竟是墨绿色的，细看黑沉的瞳仁中掺杂着幽幽的绿，神秘又诡谲。

陆谙整个人像是融进了身后的黑暗中，更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冷白，白的有些吓人，手中的红酒暗红浓郁，血一般的。

今黎有一瞬间觉得陆谙这个造型很像是欧洲暗黑故事中的吸血鬼，诡异地让人浑身发毛。

他对着今黎笑了下，那种暗黑的感觉就消失了。今黎也对他勾起唇，算是打过招呼。

楼琛放在桌上的手轻点，神色微冷。

“我们也回卧室吧？”楼琛开口，将桌上的碗筷收了，碰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声音，将今黎的注意力拉回。

今黎点头，狐疑地看楼琛，“你会洗碗吗？”

楼琛动作一顿，“为什么不会？”

今黎：……

“哈哈，就是感觉你不像是会做家务的人。”

“洗碗还是会的。”

今黎尴尬地摸摸鼻子，再抬头时，陆谙已经消失了，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

卧室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一下下落在心尖。陆谙神色阴冷，握着酒杯的手一寸寸收紧，突出的骨节和青紫的血管都在无声昭示着主人的愤怒。

陆谙坐到桌边，单手拿起了那副未完成的画。眼神在上面一寸寸描摹，落在人物的脸上。

画上，狭小的房间昏暗阴冷，只有头顶的一扇天窗开着，有微弱的光从上面散落，让人勉强能看到屋内的景象。

两个小孩缩在角落，身上灰扑扑的，其中一个半抱着另外一个，正扬起小脸望着那扇窗。只是他的五官还未被画上，整幅画就变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