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番外(45)
何铮替何琳琳挡了两下,忍不了了,推搡着把这一对祸害赶出门外,谭母死死抓着门把手,眼睛红得充血:“何琳琳!何琳琳!”
何铮用尽全身力气把门压到底,砰——!终于把人隔绝在了门外。
整个世界都消停了。
何铮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蹲在地上的何琳琳,她瘦弱的脊背上有几块骨头突出,哭泣着抽动,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手上捧着一把碎片,在尝试一块块拼凑起来。
这是刚认识谭墨时,她亲手给她拍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照片。
几十年前两个女生的感情就这样被无情击碎,一个早已深埋黄泉,一个藏匿着爱意苟活至今,却仍然败给了这满地狼藉。
何铮站在原地,替何琳琳难过到说不出话。
他对谭墨知之甚少,何琳琳这些年也闭口不提,只记得小时候郭忠平喝醉时,跟他念叨过那些往事。
谭墨是在跟母亲出柜后被逼着嫁给郭忠平的,郭忠平起初并不了解她的性取向,婚后发现为时已晚,两人都有意离婚,却被谭母以怀孕为由百般阻拦。
郭忠平逐渐没了耐心,从最初的不理解变成拳脚相向,谭墨既不被世俗接纳,又长期遭受家暴,双重打击致使其精神失常,生下何铮后便跳江自杀。
郭忠平嫌恶何铮是同性恋女人的产物,不肯接纳,谭母这边也犹豫着要不要弃养,最终是何琳琳掏给她一笔钱,买下了何铮的抚养权,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
谭墨是何琳琳曾经的家教老师,谭墨去世那年三十岁,何琳琳仅有二十一,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抚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一决定会引起多少人身攻击和谩骂冷眼,可想而知。
正因为谭墨的职业是老师,自己身边又有一个孩子,何琳琳步入社会后才选择了幼教这个行业。
也正因为谭墨总爱穿裙子,何琳琳才一针一线亲手去学,谭墨生前,她做给她穿,谭墨死后,她便做给何铮穿。
何铮走到何琳琳身前,面对着她蹲了下去,帮她拼凑照片。
何琳琳眼里的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她强忍着情绪,也不敢去看何铮,想比对着裂痕去找碎片,双眼被水雾模糊得看不真切,她抹了一把眼角,带着鼻音委屈哽咽道:
“...拼不起来了。”
“她拼不起来了..何铮,”何琳琳哭声决堤一样放了出来,再也压抑不住:“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何铮眼睛跟着有点发酸,他闭了闭眼皮,今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他像风雨中被抽筋扒皮的枯草,此时此刻,只剩下发自内心深处的、浓浓的无力。
窗外的雨越发汹涌起来。
何琳琳失了魂一样在地上蹲了许久,尽管努力尝试很多次,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她——照片没有拼凑完整的可能了。
她哭到嗓子干涩说不出话,只能把碎片聚拢成一小堆,攥在掌心里,然后撑着膝盖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回了卧室。
何铮本想安慰她几句,她却反锁上了门,听到敲门声,也只是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我睡一觉就好了。”
何铮担忧地站在门口等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确保她真的睡下,才敢转身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冷风从半敞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吹起窗帘尾,外边一棵老树在风吹雨打之下深深低着头,风声凄厉哀哉,如同野鬼哭嚎一般拍打着玻璃,房间被一种压抑的阴冷气息笼罩着,让何铮的心情又糟糕几分。
他没开灯,走到床边躺了下去,盯着天花板放空出神。
一根烟徐徐点上,手机就响了。
“喂。”何铮叹口气。
他声音里的疲累太过沉重,魏祯也忙碌工作一天,好不容易熬到可以跟他打电话,窃喜的心情让他这一声叹息给浇灭了大半。
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轻松:“怎么了,拍戏不顺利吗?”
“何止。”
何铮说完,甚至连头都开始隐隐刺痛。
“...”
魏祯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即使自己累得够呛,也已经做好了听他倾诉的准备,何铮之后却没有再出声了,静静抽着烟,选择在一次次吐吸中独自消化情绪。
他没有向人宣泄的习惯,独立惯了的人,从不指望谁分担自己的负能量,也从不依靠谁。
他的戛然而止,显得魏祯也特意为他留出的等待多余极了。
魏祯也顿时有种自己并不是很被需要的感觉,有些失落,握着手机的指尖不由地泛白,想另启话题,又不确定何铮有没有聊天的心思。
这大概是两人迄今为止,发生的最长久的一次沉默。
尼古丁的气味弥漫整间屋子,眼前天花板被烟雾披上一层朦胧的白,大脑逐渐被困意侵袭,何铮最后的意识是自己按灭了烟头,迷迷瞪瞪地不知道跟魏祯也说了句什么话,再也抵不住倦怠,眼皮一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