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193)
沈醉因清醒而痛苦,又因痛苦而骄傲。
拒绝燕名扬,不啻于一场断臂求生。沈醉选择放弃安逸、轻松、世俗意义上的幸福和“完美爱人”,昂着头颅倔强地走进一片未知的蛮荒沼泽。
除了自由和尊严,他几乎一无所有。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半晌,沈醉说。
他面色傲然,语带骄矜,“我沈醉迄今为止一半以上的人生都在贫苦中度过,14岁一无所有的时候都可以拒绝你父亲的襄助,你以为我会怕你?”
“如果我真的要圈禁你,” 燕名扬非但没有被沈醉吓到,反倒也起了点疯劲。他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左右逢源的表面君子,本性里的阴狠暴露无遗,“世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起初你关着我,我还觉得有趣,我最喜欢看别人爱我的样子。”
“可现在...” 沈醉冷哼一声,“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弄死我,还是我弄死你。”
这一夜,沈醉和燕名扬都没有睡好。
第二夜,也是一样。
似乎不亲眼盯着,燕名扬始终难以相信,沈醉会为了反抗自己,连夏儒森的生日宴都不去了。
正月十五的中午,刘珩给沈醉打来电话。沈醉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自己太忙,去不了了。
刘珩察觉有异,问沈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醉平淡地说了句无事,便挂断电话,关闭手机。
燕名扬就在一旁坐着。他一直等到元宵夜的天黑了,沈醉再无赴宴可能之时,才安排回上海。
与沈醉先前预料的不同,燕名扬并没有再度囚禁他,甚至默许他从公寓里搬了出去。
裴延的公司在年节后恢复正常运转,只是大老板不在,到底效率有所低下。
沈醉在宾馆里住了好些天,才终于等到了公司分配的公寓。他听闻,裴延的休假遥遥无期,公司里各大项目纷纷停滞不前,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寻出路。
与此同时,胡涂将信将疑地来告知沈醉,燕名扬觉得他身体不好,需要多加休养。
据胡涂转述,燕名扬的原话是:沈醉精力不济,现阶段无法支撑电影拍摄,且他作为演员不宜有过多冗余曝光,就先休假吧。
接到胡涂电话时,沈醉正趴在逼仄的小沙发前听阳台上的雨声。
料峭春风吹酒醒,他已经冷习惯了。
兜兜转转,一年后沈醉又回到了原点。但过去的一年仍不能说是无价值的,他有了一部新的作品,割去了心上最深的毒瘤。
慢慢的,沈醉的痛苦逐渐淡去,而骄傲却融入血液流遍全身。他清醒地意识到,往后或许再也遇不到燕名扬这样的人。
但是没关系,沈醉还有自己,一个完整、健全的自己。
有一天,沈醉在网上看见周达非去年导的短剧《柠檬凉》要播了,海报颇具电影质感。
他感到欣慰,自己没有错看周达非。
只是从前微妙的情愫在大雾散去后露出了真面目——沈醉终于明白,他其实从来就不想追求周达非,只是周达非的清醒、理智、顽强和坚韧是他从前孜孜以求却又没有的。
他在一团浓雾中挣扎许久,行为放纵思维迷幻,横冲直撞漫无目的,始终视过去和挚爱燕名扬为万恶之源。直到他剜去这块心头肉,才能得见自己的真颜。
那是沈醉本来的面目,其实他是喜欢的。
就这样,在爆红30天后,沈醉安心地被雪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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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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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苏东坡
本来这章的内容我是想昨天一起写完的,但是昨天我有个48小时内要完成的Online Test(...),所以就拆开了。。。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划分第三卷 上,是因为我私以为这里的沈醉和第三卷下半部分的故事都可算作某种程度上的“复活”,分别契合这个题目。
第93章 走吧
上海的春天,年年都来得晚。
二三月乍暖还寒,沈醉窝在家里,一连听了多日的雨。
沈醉已经回忆不起上一回如此恬淡寡欲是什么时候,或许从未有过。
他甚至不再如往常一样沉迷于短刀格斗,反倒能翻读一些从前看不下去的艰深戏剧。
沈醉刚出道时,刘珩曾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学的。钢琴吉他小提琴,绘画书法小语种,乃至插花茶艺做咖啡...人总是要会些无甚大用的才艺,哪怕只是皮毛,方能显得“不俗”。
沈醉左看右看,在刘珩提供的兴趣班里选出了一个旁门左道的短刀格斗。
刘珩很意外。他不太敢送沈醉去学这么危险的东西,便只能请教夏儒森的意见。
夏儒森对这些以装逼为主要目标的兴趣才艺既不上心、也无要求,但他不觉得短刀格斗有什么不能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