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续往下前行了快半个小时后，万麟停在了这扇大门前。

这里是如此的寒冷，空气如此的凌冽，但又如此的熟悉，万麟记得这种感觉，他在矩阵内部那个透明仪器中醒来时，这种温度已经铭刻到了骨子里。

万麟推开门。

100111110110011 1111111100 1001010111100110011001 1011100010011001110100

那串毫无意义的字符突兀地展示在他的眼中，在这个冰蓝色的世界里，闪耀着自己独特的光辉，但万麟发誓这玩意绝对有意义。

他张开嘴，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角溢出，万麟指着那行数字。

“AI能够给我进行翻译吗？”

【这段话无需翻译，】AI说得很直白，【我们能够直接读懂。】

“是你们能够读懂，不是我，”万麟的手指沿着那串数字逐一抚摸了过去，“1111111100，是一个词吗？”

如果是常人，对方的手指这个时候都应该快冻得没有知觉了，但万麟依旧如常，他扭过头来，盯着AI道，“我见过这个词，这是第二次。”

【那是GOD，那是神。】

AI的口中冒出了一句无比人性化的词，对方越过万麟，率先绕过了这面冰蓝色的巨墙，AI发出来滴滴滴滴的声音，进去的那一瞬间，像是开启了无数的仪器。

万麟沿着对方的轨迹往前走了几步，AI往前飘了一段距离，最后悬浮在控制室中。

【欢迎光临，万麟先生，这里是望月花业位于火星郊区的控制室。】

随着介绍的响起，整个控制室的灯都亮了，光线一点一点填充满了整个空间，巨大的显示屏一盏一盏亮起。

万麟停下。

在他面前，一个截然有序的系统正在运行，土地正在被施肥、灌溉、翻整，花朵正在生长、绽放、结果、老去，蜜蜂们如实地收集所有的原材料，这一套系统下来，完全没有他可以操控的地方。

“管道的控制系统在哪里？”万麟问。

【管道的控制系统和整个望月花业的灌溉以及管理系统密不可分，管道移动需要的能量来自于植物们产生的生物热，】AI提醒，【该系统已经完美运行了二十五年，这么长时间以来。望月花业兢兢业业地为矩阵以及火星办事处服务，期间从未出现过任何错误。】

“所以？”

万麟猜到了，他看向AI。

AI重复，【所以？】

万麟问，“所以我只能手动关闭了吗？”

·

万麒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进入深度睡眠是什么时候了。

他睁着眼，虽然他的大脑告诉他，睁着眼无济于事，但他依旧睁着眼，Matrix站在他的一旁，默默看着万麒在和自己的天性做斗争。

“闭上眼吧，休息一会儿。”

“不，”万麒如实回答，“我闭不上眼。”

“闭眼靠的只是你的眼轮匝肌，只要你愿意，让那里的肌肉听从你的指控就可以了，”Matrix漠然回答。

“……”

万麒没有说话。

他只是斜躺在沙发里，双手撑在椅背上，万麒默默思考了一下M说得那些话，而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台机器。

强行闭眼，他是会流泪的。

“我闭不上眼，”万麒说了实话，他盯着眼前那清晰无比的实时转播，他告诉Matrix，“因为我想看到复仇的那一幕，我在想，也许看到那一幕，我会开心一些。”

Matrix默默扭过头来。

神明低头，他看着万麒，第一次有一些疑惑，“你不开心？”

万麒盯着在宇宙中前行的那些飞船群不说话。

Matrix再次确认了一遍，“你不开心？万麒？你的血压平稳，信息素平稳，心跳平稳，你全身上下除了大脑部分因为长时间工作而显得有些疲惫外，你很好。”

画面上，无数艘印着矩阵又或者米兰达家族徽章的飞船掠过，它们无人驾驶，M已经代表矩阵，向火星所有的港口发出了警告。

万麒盯着那群飞船逼近了火星。

“我不好，”在看着那气势磅礴，无比庞大的舰队抵达火星以后，万麒轻声回答，“我不好。”

“您是觉得我们的藉口和理由太薄弱了，会引起官方又或者WSJC的注意是吗？”Matrix想到了一个由头，他甚至为了用起这个借口，对万麒用起了您，“您是在担忧未来和别人解释这件事吗？”

万麒一言不发。

他只是半躺在那里，其实这个姿势并不怎么舒服，能够维持这个姿态，需要的是万麒腰部强大的核心力量。他把手从椅背上撤了回来，交叠在小腹处。

万麒盯着天花板。

“Matrix，如果我这么做，伤亡率会有多大。”

“0.000000001‰，”Matrix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望月花业那片区域自建成以后，就将所有的定居人口迁移了出去，包括政府机构和职能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