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妓(9)
听茉莉这么一说,“呸”阿龙吐了口痰,“西南二伯父——专做好人,鸡鸭同笼,唔知系磨镜定系卜野!”
“你再说一遍”邱贝冯来香港一年,粤语也听懂了大半。
阿龙跳起来叫唤,“点啊……我唔知嘞跟她!系磨镜定系卜野(做爱)嗰!”
邱贝冯站在门口的阴影底下,一半黑一半白,鼻梁又细又高,枪一样嗖得窜了上去,
“啊………”
两人扭打在一团,邱贝冯骑在他身上抱着脑袋往地上磕,结果被阿龙从后面抓住头发直接翻身甩到吧台上,他脚跛没站稳,脑袋磕在桌脚,血汩汩流流淌下来。
“杀人啦!莫要再打了!……”
爱丽叫唤起来,要去找陈老板,被茉莉一把拉住,“找死啊!他不得把小邱赶出去?”
邱贝冯抹了一脸血,突然眼前一片红,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阿姐被日本兵拖走,回来棉裤都透着血……爹扔下烟袋扛着枪出去,后来再没走回来,发现他,是在郊外的乱坟堆,爹那么高大的人,死了流干血也变成小小的,衣服都显得空。
他的腿,是上岸的时候被挤下水,叫船锚刺穿了。
血从水下染上水面,邱贝冯眼见着半条江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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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都是血……红透着黑…
他被操出血过,张重天吓一跳“疼吗?”
“啊?不…不不…不疼”那一瞬间,他巧嘴顿愚,话都说不清楚,脸从白到红也就一句话的功夫,“我…我不疼。”浑身都红了。他心里瞧不上自己,却忍不住偷看,在黑暗里悄悄地松开了禁锢。
勾上张重天的脖子,把月光堵在胸口一同贴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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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画面闪过,邱贝冯被甜的苦的冲昏了头,两眼通红满脸血,疯子一样拎着凳子往阿龙身上砸,酒吧被打的一片乱,哭喊声叫骂声热闹非凡,
茉莉跑上楼去叫了小八子,小八子扛起猎枪,说“走”
小八子年纪不小,但是个侏儒,从小被卖到旅人团里当杂技四处表演,后来战争了没生意旅人团也散了,他要饭跑到广州,偶然一次救了陈老板,就跟着他一直来了香港开店。
下楼的时候,阿龙骑在邱贝冯身上乱拳砸在烂肉上,邱贝冯就是个血团子,分不清鼻子眼。
八子拿枪座“框”锤到阿龙后背,把他砸趴下了。阿龙脸上也青的青肿的肿,跳起来骂死侏儒,八子也不说话,端起枪瞄准他,手按在扣板上,“滚”
阿龙骂骂咧咧走出去。
他指挥其余男的把桌椅扶好,让茉莉把邱贝冯带上楼收拾,说自己去买药。
茉莉觉得心安,跟爱丽一起架着小邱,说“早点回来”
不知大陆战事如何,但最近香港涌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人人瘦成皮包骨,身上带着焦糊味的褴褛,一时间香港大街小巷充斥着战火与绝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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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贝冯躺在茉莉的床上,蚊帐把他晕乎乎地裹着隔绝外面。
他闭着眼笑,想到当初张重天算是被骗到手又交了年费做上他的冤大头。
如果那天坐在门口抽烟的不是他,是潘飞飞,或者是阿龙,也许是茉莉……那把白尼龙手套别在腰上的张重天走过来问:“听说你们这能找到男的?”
他会不会跟着别人上209?
跟别人走进209的张重天?
邱贝冯不敢细想,四处伤口疼。
他骗张重天,“我是这条街的头牌,服务最到位,找我不会吃亏”
又会投其所好给他缝衣服袜子,勤劳在他眼皮底下做事,让他确信物有所值。
等张重天包了年,邱贝冯就开始懒了……床上也不爱动弹。
张重天都自己出力,一搞一两小时,想让他动动都不行,“你不是头牌吗?”
这时候邱贝冯就会撒娇敷衍,“头一次被翻牌嘛”
张重天听了还挺高兴,“我是你头一个男人?”
邱贝冯有点心虚,支支吾吾主动起来动了,“算…算是吧”
张重天不高兴,“什么叫算是?”
“啊”邱贝冯被突然顶到,叫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是是是!你就是!”
他觉得喊出来丢人,把脸埋在枕头里。
张重天骑在他后面一动不动了,过后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邱贝冯感觉到有人摸他的头。
他一睁眼,茉莉在给他脸上抹药。“醒啦?”
爱丽在一旁抹眼泪,“醒啦?”
第六章
“这点小伤哭什么”他摸着脑袋,上面被缠上了布。
非让茉莉给他拿个镜子来,背面还贴着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杨耐梅在“玉梨魂”里的扮相。
邱贝冯拿来一瞧,自己裹得跟五金店的印度佬一样,“这下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