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妓(17)
听潘飞飞这么一说,酒吧炸开了锅,有人便不忿道:“舞蹈家怎么了?谁不会跳舞啊,老娘可是花钱学的探戈!”
“说的对哟,我床上跳的也不赖的”
“哪都有你…骚东西”
“多少钱一张票啊?赶明儿我也要打扮打扮抻个面儿看她跳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们七嘴八舌地聚起会来,几个男妓倒是在商议报纸上的战事,唯有潘飞飞捏着袖口想了一会儿,倒是生出个妙招。
在此务必要向爱国人士宋庆龄先生表示感谢,这其实是由她牵头举办的抗日募捐,邀请了当时著名的华侨芭蕾舞演员戴爱莲女士来港表演,地点就在九龙半岛酒店。
潘飞飞想,芭蕾舞能搞到钱,脱衣舞难道不能?
看看这个睁眼闭眼全是钱的坏小子!简直是尊白皮儿的存钱罐头,不到塞满的那天,永远叮叮当当叫着要钱。
提议刚出口,大家都沉默不语。打破气氛的还是手脚忙碌的茉莉。
她低头摩挲着粗大的线球,声音不大,“给打仗的捐钱,没什么不行。人家给咱守着家,尽着孝……我们…”
然后爱丽也掐掉烟:“都说吾尼上海宁只晓得自己好过……说的不假哦,就是没有家哪一个能好过?”
“愿意参加的举手”
邱贝冯笑嘻嘻地抬起两只胳膊一条腿,“我举双手双…一脚赞成!”
卡里有人的时候像海市,无人时似蜃楼。寡言淡语常把这里冷成了没人气儿的坟。
“我参加”
又一只手举起来了,手的主人是丰腴的茉莉,指尖染的鲜红手指无骨地盛开,似是坟上长了朵花。
“我也要!”
又一朵花来。
“我…我也想参加”
五根黑瘦的手指从柜台后面伸出来,如同从泥土里冒头的野草,虽然被人忽视,但从不被春风遗忘。
“耗子都参加了,我们不去那卡里成什么了!”
然后松柏常青也响应了春风,棵棵抖擞精神骄傲地卖出肉,“阿龙!”
阿龙不屑一顾道,“死蠢!嘞嘿叉烧咩?这么闲!”
他阴阳怪气可以理解,因为他本来就跟潘飞飞不对盘,但他由内而外感到气愤甚至惶恐让他自己也找不到原因,恼怒地冲出门走了。
但他没有搅乱这里,此刻雨停了,一缕光伴着风吹进来,像是位不请自来的富豪,它照的这些底层的妓脸上都放着光。一种的东西,在手指间悄然蔓延连成一片……
这些没有文化的人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说,心里好像痒痒的像是在长东西?
邱贝冯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叫希望。英文叫,hope。
第十一章
虽然只是妓子们预备的助兴节目,充其量就是为了让客人多掏钱,但谁也没想到话传出去当晚,湾仔其他档口的鸨头都领着大格格上门来了。
潘飞飞主动委翅,让出牵头人的位置给茉莉,他说,我脾气不好不会商议,万一把桩好事情搅黄也是没必要。茉莉把几位妈妈格格们请到楼上,态度端庄又不失当家头牌的骄傲,捏着手绢在空中打转话密且得体,“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可是如今时代不一样了老姐姐,打开收音机咱们坐拥天下事。别的不说,去年广州沦陷的时候,我们可都哭的整宿睡不着,大早起来都揪着芭蕉叶敷眼睛。你瞧楼下那棵芭蕉,如今叶子也长不齐全磕碜难看呢。”
手底下还握着几位西洋妓的一位老妈妈开口道,“叶子不全也是芭蕉,可咱们的身份,钱送不送的掉还是问题。”
茉莉给她们递上自己私藏的红梅香烟,顿时空了半盒心里疼得硌吱响也倒是忍了,“婉君妈妈,钱自然是有去处,这点到不用担心。今天让你们来一趟,其实也是我们晚辈做的不到,早该跟你们知会一声的。”
“横竖都是你这厉害张嘴啊,茉莉。”说话的人正是茉莉从前的鸨头,两人闹得不愉快茉莉是生生被扒了层皮才出来的。但如今早已释怀,自己当了头儿才知道养一个妓出来有多难,茉莉主动牵起她的手,“姐姐别生我气了,有什么事儿不如被窝里说罢”
几家档口达成一致,决定下周三的晚上一齐包下最大的舞厅-沙滩阳光-到时大联欢挣得钱都捐到抗日前线去。
送姑娘们下楼,小八子表情严肃地在电梯角落里拉绳。“你们这儿倒是有大人物,会顶盘子吗?”她们拿八子取笑,八子表情倒是一点不变,木头一样地笔直站着。
茉莉倒有点不高兴,低头撇了一眼见他没一点气概,心里不知怎么更冒火。“到了姐姐们,请吧”
接着大伙儿都忙碌起来,说是怎么着也得备几个节目,不然光脱衣服吗?总得烘托点气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