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48)
一路上便频频听到百姓的怒骂声,尚靠近北京还好,人们受惯了压迫,总是安生些,火车越靠近南京,抱怨声便越多了起来。
南京本该是这民国的中心,只是总统一方军队和人脉尽在北京,便力排众议留在北京享受地头蛇的威严。
孙文先生去了东洋后,南京党派丛生,各党之间谁也不让谁,头先日子还会吵得厉害,挣着抢去要实权,这段时间都看清了点局势,明白谁也握不了权,政府大门也没多少人进出了。
顾澈没费多少力气便进了政府大楼的门,前来迎接的是南京协统。
这人生的膀大腰圆,一双细眼在偌大的脸盘上总透出一抹算计来,见到顾澈后,他倒并没有几番好脸色,只施了个座,便道:“等着吧,司令待会就到。”
顾澈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一时间不明白他这股怨气从何而来。
这人长得着实有些面熟,顾澈在记忆里搜寻了几遍也没个结果,只能笑道:“辛苦赵协统。”
顾澈在厅里坐着喝完了一盏茶,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都督冯国璋。
冯国璋革命时名声便传得开,说起来也算是总统的左膀右臂,树大招风,总统听了日本人的话,来了个军民分治,不只南京,各个省里增设了个民政长,都督官降为督军,生生被割了一半权利。
冯国璋早已不满总统所为,一间顾澈便张罗着设宴款待,期间又几番询问黎元洪的状况。
顾澈只把信交给他,含糊道:“我是偶然得见黎先生,荣幸得先生信任,才被委托送信。至于他如今的状况,我也就不知道了”
陈宦提过一嘴,这信里所写,是让南方政党联合起义,反抗总统。这干的是忤逆的勾当,稍不留神脑袋便不保。而冯国璋此人,一心扑在权利上,此举也属绝路求生。
顾澈心有顾虑,便留了些神没有吐露干净,只想着含糊过这顿宴,抽身离开。
冯国璋看完信,眉头拧得紧,半晌也没说话,顾澈就直勾勾地看着他,想探寻一点他的想法。
冯国璋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比狐狸还精,哪里能让他看出来,稍微转了转眼珠,便笑着打哈道:“辛苦你来这一趟,不如先留下来小住几天,这南京城的花草美人,也不比北京差。”
顾澈便知晓了些他的大意,也笑道:“多谢冯司令,只是我还得去上海拜访一位旧友,怕是不能久留了”
冯国璋自然也无意让他多待,却得几番推辞挽留,这才肯放人走,“说起来,我与那上海司令也是相识,这样,我写一封信去,那里也好招待你”
两人推拒多时,此时再想推脱已经不合时宜,顾澈只能鞠躬道谢。
冯国璋强硬手段,为了彰显待客之道,直接下了电报给上海都督,顾澈刚下火车,便被一群着军装的团团围住,惹得周围人都绕着他走。
这几个士兵带着他七转八转转到了军营里,其中一个朝他敬了个礼,说道:“司令去练兵了,顾少爷在这稍事休息一下”
说完,未等顾澈反应,便转身跟上了正在跑步的队伍。
毕竟是军营里的人,粗糙惯了,顾澈无奈地在屋子里待了一刻钟,又百无聊赖地开始把玩桌上的茶杯。正悱恻着这军营里的奇怪规矩,忽的见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军官,顾澈眼尖看到他肩上的军衔,率先站了起来,道:“赵副官,久仰大名。”
此前听胡昌说白狼,这伙让总统都忌惮不已的势力,被禁卫军统领率兵剿灭,这人叫赵元德,便是剿灭白狼的主力,被总统赏识,派来上海做了督军副官。
“你就是顾澈?”
顾澈点了点头,“是我”。
赵元德不动声色将他打量个遍,勾着礼貌的笑,让人瞧不出他是什么心思:“我说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让冯司令惦记着,还嘱咐我们好好照料你。”
“冯司令心软,只是可怜我孤身在外无人照拂而已。只是我来上海是为探亲,也不多加叨扰,拜见过司令便走。”
说话间,他也将这副官细细瞧过。
常年打仗晒出了麦色皮肤,顾澈的认知里,这样的肤色健康也有质感,却很难和漂亮挂上钩,这人却是不同。他似是有些混血的基因在,鼻子高挺,双瞳深邃,从侧边看便能看出流畅而锋利的面部线条来,一双眼睛尤为好看,细长锋利,凌厉神色下,眼尾的弧度都像是卷起的刀刃。军装被他穿的微微鼓起,隐约能感觉到这层衣服下包裹的肌肉。
浑身都透露着危险的美,和温铎之给他的感觉一样,顾澈并不想和他多接触,偏偏赵元德就站着不动,时不时扫他一眼,让他颇有些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