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42)
整整一天,温十安的烟瘾也没有发作,顾澈惊喜的同时,不免有些忧心药效。
看他皱着眉,温十安将两人写好的纸摊开放在一边晾着,偏头看他,问道:“怎么?写的不好?”
顾澈盯着这字,眉眼间勾了点笑意,道:“十安你看,像不像出自一人之手?”
顾澈打小的字便是温十安教的,两人的字摆在一起时,走势行笔极像,才更有些同出一脉的感觉,只是温十安的笔锋要更锋利些,顾澈的笔势则更委婉流畅些。
温十安收了毛笔,只轻轻看了眼,“不像,字如其人,你自是比我圆通。”
“赵子昂有言,‘书法以用笔为上,结字亦须用工,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这话被后来者奉为圭臬,人人写字强调结字用笔。”顾澈收好桌面,捡出一份温十安的字来,手指落在字上,沾了些墨,“只你破结,竖笔遒劲似悬针,只怕放眼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自成一脉,不入正统。”温十安伸手合住了纸,墨还未干透,字便糊在了一起。
人人都知道,温家小少爷写得出一手骨感雅致的魏晋碑楷,笔势有郑道昭之骨,北京城里竞相吹捧。
只有顾澈知道,温十安的行书才称作一绝。
他擅唐楷,幼时瞧不上魏晋碑楷的行体朴拙,却极羡温十安手下锋利如虹的行体。
温十安行体极具特色,长竖破结,走势和缓,却棱角锋利,粗看有游龙之态,细看却是金钩银划,风骨自在。
他虽跟着温十安学习了良久,却只学去了皮毛,始终难有那样遒劲的竖笔。
自成一脉,不入正统,江湖体也。
这是温昀评价温十安的话,也是从那时起,温十安很少再写行书。
顾澈不再管字,反倒是倒了杯茶水给他,道:“时人不识凌云木,十安才气,自有顾某知之。”
第20章 知春
次日,顾澈醒时府里正在筹办祭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扰的他不能安睡,索性便起了身预备出门。
才刚到了门口,便赶上温府的马车悠悠停在门口,温铎之挑起一角帷裳,斜斜地看过来,“顾少爷这是去哪?”
顾澈跨过门槛,侧身让开了路,道:“温大哥好,听闻岫云寺的长春花开了,顾某好赏乐,自然不能错过。”
温铎之轻哼了声,“长春花俗气,不如玉兰昂扬却不争艳,岫云寺里的二乔玉兰倒是值得一观。”
“温大哥可要同去?”顾澈问。
“俗务缠身,我就不去了,顾少爷好好玩就是。”帷裳被放下,遮住了马车里凌厉的视线,顾澈只能听到那道声音继续说:“去后院,后罩房。”
马车悠悠被驾走,从小路转向后门。
顾澈并没有去岫云寺,反倒是悠闲着逛了两条街,转去了药铺。
药铺里只有个掣药先生正在抓药,并没有注意到他,他也不扰,等到掣药抓完了药,他才开口道:“你们坐堂大夫呢?”
掣药打量了他几眼,回忆起来:“顾先生?”
顾澈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还记得我?”
“顾先生说笑了,毕竟能把药铺称药的戥子顺走的人也不多……”他挠了挠头,哭笑不得,“掌柜的不在,您问我就行。”
这位掣药年纪不大,想来是新招进来的,说这话时也怕顾澈并不愿意,又补充了句:“您不放心我就算了,大夫再两个时辰就回来了,您可以等一等。”
“没什么不放心的,年轻自有年轻的好处,我不是古板的人。”顾澈道,“洋金花的药性你可知道?”
掣药下意识看向身后的药柜:“洋金花难得,又有人高价在求,北京城里怕是没有多少了。”
“我知道,我并不是来求药的。”顾澈宽慰地笑了笑,“以洋金花治烟瘾,多久见效?”
“洋金花味辛,性温,有毒。”掣药正欲称药,听到这话放下了戥子,回答他道:“烟瘾发作时服用,即服即起效。”
“那若是每次烟瘾发作都及时服用,需要多久能彻底戒掉烟瘾?”顾澈又问。
掣药愣了下,皱起了眉:“长期抽大烟的人身体虚弱,不能长期服用,也不易戒掉,多则一两年,少则个把月”
“那若是在寻常烟瘾发作的时期,人却并无异样,是否已经戒除?”
掣药摇了摇头,看了眼正走进店里购药的人,快速对顾澈道:“烟瘾发作本就没有固定时间,也易受心情影响,洋金花只会减缓症状,今日未发作,明日发作的也未可知。”
。
后罩房的房门禁闭,来人并未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温十安端茶的手顿了下,抬眼看了眼来人,垂着眼吹了吹茶面,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