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177)
也不知他死后会不会成为这只山鹰的食物。
经过时亦生改造的枪支的确在射程和威力上都大大增强了许多,精准度更是不同往日,士兵们在靶场上练枪,几乎都是一发即中靶。
时亦生仍然不满意,叹了口气说:“无论怎样改进枪支,都是需要依靠大量人力作战,我们不能没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
温铎之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正用手帕细细擦拭着刀刃,显然对他的话不甚上心。
时亦生皱了皱眉,还是没说什么。
等到射击停止,他弯着腰钻进射区,想去看看弹道。
温铎之忽然抬起了头,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迅速抓住了他。
伴随着一声枪响和尖叫,他只觉得右臂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温铎之甩了出去。
等到他踉跄着站稳,才发现自己被温铎之死死地抓着胳膊,用力之大让他觉得骨头都快要断掉了。
而子弹擦着温铎之的左臂射进草靶里,衣服肉眼可见地被喷涌的血染红了。
他忽然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猝不及防地钻进射区,正在练习的士兵没反应过来,一梭子弹就打了出去,温铎之惊人地在扳机按动时察觉到了接下来的危险,伸手拽开了他。
不光时亦生,士兵们都尚未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温铎之右手抓着时亦生,左手还握着刚才把玩的刀,与此同时左臂被子弹燎到的地方已经发黑。
他用两指夹住刀刃,放开时亦生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右手,而后指尖轻动,刀在手指间转了几圈,刀柄重新回归手上。
温铎之右手按在左肩上,满不在意地转了转肩膀,血流得更快了,他像是感知不到一样,拎着刀走到方才开枪的士兵面前,淡淡道:“再开一枪。”
他用着陈述事实的口吻,半点叫人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士兵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地举起枪,却不知该对向哪里。
温铎之绕到他身后,用刀尖指了指时亦生,“瞄准他。”
士兵大气也不敢出,磕磕绊绊道:“不……我没有想……”
“不敢?”
温铎之遗憾地摇了摇头,将刀尖狠狠扎进了士兵的左臂。
伴随着惨叫声,士兵瘫倒在地,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肩胛,血染透了整个匕首,足以可见温铎之用力之大,显然士兵这条胳膊已经废了。
温铎之抬腿从士兵身上跨了过去,埋头继续用手帕擦着刀刃。
时亦生看着几个士兵见怪不怪地将不断哀嚎的人拖出去,他惊愕地解释:“他是不小心开的枪。”
“我知道。”温铎之抬起头,时亦生才发现他脸上落了不少血,只是他本人似乎并不介意,反而享受地吸了口气,风轻云淡道,“他要真敢冲你开枪,我也不会废了他。”
时亦生被他身上的血腥气呛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喃喃道:“疯子。”
温铎之神色冷了下来,一步步逼近他,刀尖抵在他喉咙上,只要他喉结滚动,就能撞到还带着血的冰凉刀面。
“那你小心点,别哪天被我这个疯子杀了。”
温铎之那时想,如果时亦生是个知趣的人,就该收拾东西滚出军营。
他对那些武器改造完全没有兴趣,也并不想帮时亦生实践什么军事进步,闲时一个消遣,闹够了就该自己离开了。
偏偏那人要在夜里敲开他的门,手里拿着药铺随处可见的止血药,又垂着眼不愿看他。
额前稀碎的头发在夜里被风里吹起,勾着睫毛打转,一瞬便叫人想起园林里的骤雨初停,灰白长衫,无意相望,游园惊梦。
时亦生抿了抿唇,在温铎之疑惑的目光下把药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天……不应该那样说话,抱歉,这个给您。”
“不需要。”
“哎!”时亦生抬起胳膊抵住门,视线落在他还未包扎的左臂上,“不包扎伤口会烂的。”
温铎之冷冷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别的情绪来。
时亦生局促地揪了揪衣服,而后鞠了一躬,缓缓道:“还有,今天忘了跟您道谢。”
见温铎之没有反应,他后退了一步,把药放在地上,一股脑道:“谢谢您能让我留在这里,也谢谢您救了我,您是好人,我不该说出中伤的话,总之很抱歉。药我放在这里,您记得涂。”
温铎之回过神时,时亦生已经离开了。
岭南的天叫人很恼火,冬日里没有雪,却冷的厉害,夏日里多雨水,却热的厉害。此刻又到了一年的梅雨季,天边云层积聚,又是要下雨的趋势。
空气里水汽重得压人,好似把一颗心都泡得沉甸甸的,从躯壳里陷下去,又湿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