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寻处(161)
“思辰,你也是,要日日快乐。”
第81章 前夜
后来报纸上放了一段杂文选段,是一个小乞丐冻死在街头的故事,顾澈恍惚间记起来,这应该是小四的故事。
温十安用词极为简洁,寥寥数语便勾勒出百种人心,尽管顾澈对他的笔力早有预计,仍然会被这个并不完整且短暂的故事所打动。
他又想起来幼时先生评价温十安是“天生的政治家”,私心觉得,现在应该再加一项“天生的作家”。
于是他便缠着要温十安讲一讲其他的内容,后者总是摆摆手,用同一句话搪塞过去,“以后就知道了。”
小说被定在明年的冬季发表,出版社早早便开始各方宣传起来,只是无论得知此事的各界名人想要如何探寻这位匿名者的真实身份,温十安也没接受过任何一家的访谈。
一方面是碍于他在北京来说尚且是葬身火海的状况,不能轻易暴露,另一方面,他自觉没有顾澈的玲珑心思,又疲于应付人际,干脆就匿名发表。
谁知阴差阳错的,这个匿名反倒成了出版社大肆宣扬的噱头。
除此之外,温十安又和一家报社签了协议,负责长期供稿,而顾澈总是在他文章发表后才被“提点”得知。
心酸又好笑。
等到天气转暖时,顾澈又被金陵大学聘为文科学长,两人便逐渐都忙碌了起来。
闲时聊起假期的安排,顾澈准备好好利用这时间,和温十安一起去山东转转。
温十安正在写字,顺手把墨盒推到顾澈面前,又道:“这也得等着真正收回山东才行,日本代表团可是在和会上提出要接手德国在山东的各项权益,况且那么多的请愿书送上去,也不见从巴黎传来什么回信,我总怕出状况。”
“这么久了,中国头一次在战争中获胜,代表团可说了,赔款什么都好商量,唯独二十一条,必须废除。”顾澈搬了凳子坐在桌边,低头替他研磨,又打量了眼他正在写的内容,问道,“你这是在写什么?”
“北大学生们办了个工读互助社,虽说就是一次小范围的尝试,我觉得还是值得鼓励的,就想写篇文章宣扬一下。”
“最近我倒是看了许多批驳互助社的文章,说是搞无政府主义,崇洋媚外。”顾澈无奈地笑了笑,“自从十月革命成功,越来越多人学习马克思主义,可讨伐声也从没断过,我看这互助社又要经历一番大浪了。”
“依我看,互助社未必能成。”温十安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磨快点。”
顾澈忙低头磨墨,又听他说:“无政府主义,就是去中心化,没人领导没人拿决策,说是群策群力,实际上就是散沙,单靠这一点,这互助社就行不通。”
“真是怪了,那你为何还要宣扬?”顾澈把墨递了过去。
“我宣扬的不是互助社,是敢于办互助社的这群学生的精神。你想,互助社本质上还是共产主义,俄国共产主义是成功了,可是共产主义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实施怎么运行,没人知道。俄国有俄国的做法,中国不能一味照搬别国啊,路都是一步步摸索出来的。”温十安文章写到了一半,拧眉盯着纸,似乎是有些卡顿,“再说了,哪有不失败光成功的道理,失败也是值得鼓励的。”
“十安说的在理。”顾澈胳膊撑在桌上,一手托着下巴,看向温十安时怎么也藏不住眼里的笑,“对了,许多学生们为了响应新文化运动,都预备下乡,进工厂,给农民和工人做演讲,这还是跟着北京学的,我今晚要在夜校上课,待会就走,你早些睡,不用给我留门了。”
“嗯,好。”温十安放下毛笔看着他,“我听人说,你们学校有个老师因为宣传马克思被批斗了,你注意安全,别叫人抓住把柄。”
“不会的,我们就是去做一些社会时事的演说,和工人们聊聊天,别担心。”顾澈凑上去亲了亲他,道,“早些睡。”
“嗯。”
顾澈到达夜校时,已经有几位学生在门口等着了,互相鞠过躬后,其中一位道:“先生,今天过来几位圣约翰大学的学生,说是也想支持平民教育,我就带他们来了。”
“先生好。”穿着校服的少年冲他鞠了躬,介绍说,“我叫刘晓,这些都是圣约翰的同学。”
几位学生跟着他鞠躬,一一向顾澈介绍。
顾澈微怔,觉得刘晓这个名字格外耳熟,再一看这张脸,霎时笑道:“是你啊。”
刘晓扬起个笑,道:“先生还记得我。”
“上海去北京的火车上,见过你一面,当时你说要去北大听讲座,对吧。”顾澈回忆道。
“先生好记性。我们听说南京也在宣扬平民教育,又是您在这,就想来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