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之前设好的闹钟到了。零点整。

顾景琛匆忙按断，闹钟就只来得及震动了两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响。

但他还是下意识回头，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又定回了林予安身上。

柔和的光线洒在林予安恬静的睡颜上，白日里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也笼上了淡淡的阴影，深深浅浅，勾勒出了俊秀的轮廓。

顾景琛挣扎了两秒，还是没舍得挪开目光。

“新年快乐。”他轻轻地握住了林予安露在被子外的手。一点没敢用力，唯恐弄疼了这只扎针扎到青紫肿胀的手。

瘦得让人心疼。

“哥。”顾景琛又加了一句，声音苦涩难耐。

最后沉默了两秒，还是松开了手。不想手指刚分开，手腕上又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和林予安那大冰坨子的手都温度一模一样。

——就是林予安。刚刚还安静得像个睡美人一样的某人，握住了他的手。

林予安是什么时候醒的？顾景琛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寒意顺着脊梁骨蔓延上来。

但是林予安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因为在黑暗中，这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反射了柔和的灯光，所以更加明亮了。

“新年快乐，景琛。”林予安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顾景琛的脸逆着光，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但林予安知道，一定是在看他。

于是他迎着从暗处来的目光，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还在震个不停的闹钟，冲他扬了扬。“这闹钟就振动不会响，特方便。所以我就做了个弊，想第一个和你说新年快乐。”

顾景琛突然就松了一口气。所以林予安是刚醒的，不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了很久。

林予安的手松开了，随意地薅了一把自己的长发，像是在懊恼：“没想到还是被你抢先了啊。”

“没事。”顾景琛轻笑道，“虽然我抢了你词，但你还是让我第一个听到新年快乐的人。”

林予安似乎满意了一点，伸出一只手摊开。像只向主人索要小鱼干的猫咪。

“什么？”顾景琛不解道。

“新年礼物啊，不给你哥准备？”林予安挑眉道。

……光顾着纠结，好像还真忘了准备了。顾景琛尴尬地把林予安伸出的五根手指一根根按回去，硬邦邦地说：“没有。”

林予安啧了一声，抓起了床头的手机。

顾景琛眼尖，看到是自己的手机，挑了一下眉。

“我给你的新年礼物。”林予安把手机塞到顾景琛手上，示意他开锁，然后垂眸自顾自摆弄起来。

“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顾景琛淡淡说着，起身去开房间的灯。

就在灯亮起的一瞬，林予安手腕上的手环亮起了愉悦的蓝光，滴了一声。

然而顾景琛一眼看到的是林予安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紧急联系人了。”

顾景琛记得林予安每次身体出现异常状况，都会第一时间发送警报给紧急联系人。而据林予安所说的紧急联系人只有三个：离他最近的医院，他一直以来的主治医师，还有林芳。

所以他是第四个。

顾景琛一怔，随即偏开了头。

“干嘛？”林予安凑过来，好笑地问，“感动哭了？”

“嗯。”顾景琛闷闷地答。

虽然他很可能就仅仅是以弟弟的身份胜任的，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是第一次被一个人放在这么重的地位。

无论如何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情。

“啧，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这么容易掉珍珠。”林予安无奈道。

顾景琛把头又扭开了一些，几乎是背对着林予安了。

“好了，”林予安轻轻拍了拍顾景琛的小臂，像是在安慰。顾景琛太高了，他坐在床上只能够到这儿。接着他试探着问：“要不要哥哥把肩膀借你靠一下？”

顾景琛犹豫了一下，顺从了。

林予安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瘦。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抱林予安了，但还是被林予安单薄的身躯弄得心疼了一下。

就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顾景琛小心地把头埋进林予安的肩膀，像一只大狼狗，嗅了嗅他的味道。熟悉而好闻。

他告诉自己，坚定而缓慢。

——这是他的哥哥，会好好爱一辈子的哥哥，哪怕只是弟弟，也绝对要好好待他。

完了，哭得更凶了。

顾景琛认命地吸了一下鼻子，闭上了眼。

“乖。”林予安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从骨骼直接传导过来，甚至还有共鸣。

顾景琛说：“下次我一定第一个到。不让你出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