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柏林的六月船歌+番外(199)
满含爱意的嗔怪让我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痛了一下,他总能一眼看出所有。
“我要的是你的爱,是你真挚的心,你的躯体让我迷恋,但没有爱,一切与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他伸出食指抚摸我的唇,如少女般浅笑:“你只需要满怀喜悦的心情吻我,就如往常一般。”
我心痛难忍,匆忙吻住了他,很缠绵,不敢轻易松开,怕他又看到我懦弱的泪。
晚上我不敢睡得很沉,他说得对,我的确也怕他跑了。我一直抱着他,第二天早上手麻到抽筋。他坐在床边无奈地给我揉,轻声骂我:“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我骄傲地挺起胸脯:“胡说!你看我现在都比你壮实了。”
他抿唇轻笑,低下了头,我用另外一只手捻起他的下颌,仔细打量他。
“萨沙,你瘦了好多,现在越发像个姑娘了。我以后叫你喀秋莎好不好。”
他轻轻摆头,在我头上敲了一记:“要知道以前也只有我能跟尤利安过上几招,莱茵,论起格斗术,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我笑嘻嘻地说:“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吗?在来找你之前,我和尤利安还打了一架呢!那时我把他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顿,你是没看见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而贴住地面恨恨盯住我的模样!精彩极了!”
我有滋有味地讲自己的风光往事,当然,扇在脸上的几巴掌是提也未提。
“那我可得小心你了,你连尤利安都打,说不准马上就要轮到我了。”萨沙含笑站起身,换上白大褂准备去诊室。
“不会的!”我连忙起身起住他的手:“我永远不会打你,我会保护你,我会好好呵护你,照顾你。”
萨沙捏了捏我的鼻子:“说谎可是要受惩罚的。”
“什么惩罚?”我搂住他:“你不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你太肉麻了。”萨沙有些嫌弃地把我推开:“我可刚吃了早饭,别让我浪费食物。”
他在清晨的日光中走向橡树下的诊室,我站在门口看他,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看我。
“莱茵,你知道的吧。”
“这里一切都很美,我也很喜欢。”
“但我不爱。”
“因为我只爱你,或者说——”
“爱着那个爱上你的我自己。”
他说这话时,风掠过橡树树冠,无数的叶片窸窣作响,落下几片飘在他身周,如翩飞的蝴蝶。脚下的矢车菊荡漾着,泛起蓝紫色的涟漪。他伫立在树下,目光温温柔柔地落在我身上,洁白无暇的衣摆飞扬,身影模糊在清晨淡金色的光晕中。
不真实,仿佛幻影。
我注视着他,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留不住他。
他转身走后,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俯在门上痛哭起来。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我都在村子的诊所里帮他忙。时间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格斯萨曼克教堂旁的诊室里,日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照进蓝色调的病房,空气中漂浮着令人心安的消毒水味道。那时他是科帕茨基医生,而我是穆勒护工。我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站他身旁为他递上手术刀,幻想有一天他那双温柔的手可以深情地捧起我的脸。
可现在一切都实现,我却没有任何喜悦。
我站在他身边,为他递上止血钳,一位小姑娘调皮地和两名男孩爬树,结果摔伤了腿,白嫩嫩的小腿上被尖石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男孩们紧张不安地站在诊室门口,眼泪汪汪地用手指绞着衣角。
萨沙朝他们露出会心的笑容,好似在叫他们放心。他小心翼翼处理着女孩儿的伤口,眼中渗出分明的心疼。我在一旁帮忙,我们配合得很好,女孩儿的伤势很快就处理完,她没受什么罪。
萨沙把她从诊疗台上抱下来,擦掉她额间的汗珠,喂她吃了些消炎药,便把她交到男孩儿们的手里。
“是你们的妹妹吗?”
两名男孩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既然是妹妹,就要好好保护她。别哭了,这里还有些药,晚上再给她吃点。”
“谢谢亚历山大医生。”
男孩儿们朝萨沙鞠躬,扶着女孩儿走了。萨沙站在诊室门口,注视那三道小小的身影在乡间的道路上逐渐远去,目光澄澈悠远。他总是这样。
“我的腿上也曾有这样一道伤口,还是13岁时留下的。”
他突然开口说:“从火车上跳下来,被轨道上的石头划破了好长一道口子,裤子都被鲜血染透了。那时尤利安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他边走边哭,西伯利亚的寒风把他的眼泪都冻住,他说,萨沙,我看不见路了,你能帮我舔舔眼睛吗?”
“我痛得牙关直颤,掰过他的脸,开始帮他舔舐结冰的泪水,那眼泪苦涩的味道让我至今难忘,后来,他终于能看见了,他说,萨沙,我不能哭了,你逗我笑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逗我笑。于是我朝他做鬼脸,在身后挠他痒痒……我们就这样来到一处农庄,躲在一个窝棚里,他偷来针线给我缝伤口,没有麻药我痛得差点昏死过去。他却叫我坚持,他说这种痛可以让我们成长。他这样鼓励我,可明明自己心痛得不行,我只好打趣他,说你给我缝得也太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