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156)
公共大厅里济济一堂的人,有艺术家也有工作人员,除了Jonas和接待过冷峯的,其他人没有一个他认识,冷峯一眼扫过去,只觉得这些人每一个看起来都比自己更“艺术”,他觉得自己真是跟这个圈子脱离久了,现在骤然见到这么多落拓不羁的人,竟然会觉得格格不入,不习惯。
新来的要做自我介绍,冷峯只得站起来简短地讲了几句,他叫什么,做什么的,来自哪里,然后就坐下了,他还没适应这里的氛围,也没想要在这里出什么风头引人注目。
但他刚坐下,人群里就有人大喊了一声:“geil!”,然后所有人爆发出一阵轰鸣大笑。
冷峯一怔,他知道这单词的意思,如果有老一辈体体面面的德国人在,估计就要捂脸骂人了,这是个sex含义非常重的词,虽然在夸冷峯“大帅批”,但同时也充分表达了想要和他一起这样那样的欲望,十分直白赤裸。
冷峯忍不住皱眉,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一声“geil”直接把原本有些冷淡的party场子炒热了,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起哄架秧子,很快那个喊话的人被推了出来,是个白净的年轻男人,亚洲面孔。
那人虽然被起哄了一阵,脸色有些微红,眼神却毫不闪躲,带着某种亮闪闪的眼光看着冷峯,走过来跟他握手,开口用的生涩的中文:“你好,我叫利嘉豪,是摄影师。”
冷峯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德籍华裔的摄影师,这人脖子上还挂着莱卡,说完就对冷峯示意了下相机:“可以吗?”
出于礼貌冷峯只得点了点头,利嘉豪对着他按了几下快门,比了个OK的手势,说:“这里太吵,人太多了,一会好好给你拍几张。”
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冷峯身上,今天是德国的除夕夜,一屋子的人借这个理由开party狂欢各自嗨了起来,冷峯低头跟利嘉豪说:“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不喜欢拍照。”
利嘉豪却耸耸肩:“等你看到我给你拍的照片就不会这么说了。”
冷峯也学他耸了耸肩,又用德语重复了遍:“我不拍。”
“好好好,不拍就不拍,”利嘉豪说:“只上床,不拍照,可以的。”
冷峯宛如平地摔跤空口呛水,一下给他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瞪着利嘉豪,利嘉豪也怔住,过了会凑到冷峯耳畔说:“你是处男?还是你不喜欢男人?”
冷峯直接后知后觉地“草”了句,把利嘉豪推开,说:“离我远一点。”
利嘉豪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也不生气,只是有些不解,问道:“你真的是艺术家?”
这问题冷峯也不好回答,毕竟他才捡起来这个身份不久,还不好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艺术家,见他愣神,利嘉豪理解地点了点头,说:“难怪,你是新人吧?是不是从来没来过驻地?还放不开。”
冷峯在心里又草了一连串,什么放开放不开……他皱眉说:“你们要怎么玩是你们的事,别带我。”
利嘉豪拿了支啤酒,喝了一口说:“你知道奥运会吗?”
冷峯听着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都懒得答,利嘉豪笑了笑说:“每次奥运会,全世界的运动员凑到一起,产生的最多数量的垃圾你知道是什么吗?”
冷峯还是不说话,自顾自也拿了支酒喝起来,利嘉豪说:“是避孕套。”
“那是一场短暂的,无所顾忌的狂欢,就因为短暂,许多人可能这辈子只会见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所以,不必有任何负担,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这不是不顾廉耻,而是坦然面对自己的本能。”
利嘉豪炸了眨眼:“所有的驻地创作,就是艺术圈的奥运会。”
“所以你们来这里是来玩群P?”冷峯冷声说,心里升起一股懊悔,什么驻地创作,早知道是这么个淫乱玩意儿,还过来干嘛?
“别这么形容,”利嘉豪说:“这是解放天性,也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你要是把它当滥交,我会失望。”
冷峯心想你失不失望关我鸡毛事,我还失望呢,跟谁说理去?
冷峯沉闷地喝着酒,心里想着万里之遥的那个如冬雪,如清泉一样的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所谓的“解放天性”,他所有的欲望都在那个人身上,他所有的“天性”那个人也早帮他解放过了。
他转头对利嘉豪说:“放纵算什么本事,如果需要无限制的放纵才有灵感去搞创作,跟xi du有什么区别?”
他并不欲在此时跟陌生人搞辩论,没什么意义,喝完一支啤酒,冷峯决定回房间睡觉。
他知道欧洲从来都是性解放的大本营,柏林这个先锋艺术的集散地更是如此,他不排斥这些,在人类文明史的发展过程中,xing解放占据过非常重要的意义,代表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反压抑和独立,但那是曾经,跟现在的胡乱约炮不是同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