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们都后悔了(57)
“没问题。”张清晖往观测场地走:“他脾气好,你放心去问,如果他实在不想说也就算了,也别逼他。”
林建深颔首。
等到裴声过来,林建深再次递给他一张名片:“师弟,听张老师说,他以前曾经跟你提起过我?”
裴声接过名片,把它平展地装进口袋,点头:“嗯,在我过来参加复试的时候,那时候我因为一些事情想过退学,但是后来就想通了,其实没什么的。”
今天有太阳,林建深目光在日光下很锐利,但嘴角笑容却和煦:“介不介意和我聊聊?”
裴声心里知道多半是张清晖依然放心不下他,心头淌过暖意,摇头说不介意。
“你坠海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好像..好像没想什么。”裴声回忆,但是记忆里暂时一片空白。
“你再想想,假设这片草地是海,”林建深绕到裴声背后,抬起他的双臂,“你没有任何固定物,就这样站在船头,这是即将坠落前的姿势,能不能想到点什么,哪怕是稍纵即逝的东西?”
林建深一直在引导裴声回忆当初的情境。因为大多数应激者会主观逃避提起这个场景,但最恐惧瞬间的感受会时刻在他们内心反复出现,陷入一种死循环,引导患者回忆事情全貌是接近他们内心的唯一方式。
裴声闭上眼,试图把自己代入两个月前的场景。
风比现在要大,气温比现在高,船在海里随着一阵阵浪涌无章法地摇晃。
他当时很困,头也晕,但是因为机器即将出意外而心生焦虑,所以不管不顾地跑到船舷。据季微渺后来的说法,那艘船已经超过了免检年限,铁质的围栏本就不够高,而且也有些松动了。
甲板湿滑,仪器摆在船头,他朝□□斜伸手去够固定版的时候,被船身一个往右的猛烈晃动掀翻,惯性使然,整个人直接翻过了低矮的围栏,自由落体了一两秒左右,扎进冰凉的海水。
在坚持不懈地努力回溯下,裴声终于想起了自己那时在想什么。
他当时也闭着眼睛,在想海里会不会有人接住他。
被一片冰凉包裹的时候,脑海里有一个虚影,那虚影现幻化成年轻时身体还强健的陈晓婉,但是马上被他否定掉,下一刻似乎变成了...夏之旬。
裴声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唇道:“我当时好像在想会不会有人来接住我。”
林建深赞许地看着裴声。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忆当时的场景,说明他没有PTSD的倾向,而希望有人能接住他则是种积极的暗示,记忆的主人在暗示自己能够得到救援,说明他内心期望着好的结果,不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自然也就意味着他这段时间心情不错。
“所以会有人吗?”
“有。”
“那个人是谁?”
“我母亲,还有..”裴声卡了壳,他实在不好讲出夏之旬的名字,用眼神传达别问了的信号。
林建深了然,示意他放松:“没关系,别有负担,你不用全都讲出来,我们现在只是在聊天。张老师担心你因为以前的事儿再加上那次事故,会有抑郁倾向或者创伤应激,但目前看来其实问题不大,你接着回去忙吧。”
裴声道谢,确定突如其来的“闲聊”已经结束,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之后,林建深把情况告诉张清晖,要他不必过度担心,裴声目前状况良好。但是如果曾经的确有过情绪低落期,也可能没有根除,还需要观察,但至少仅从现在来看,其实没什么危险。
一星期后,裴声把所有学生的实验评分录入成绩系统,本该把占比调成百分之五的时候,因为走神而多按了一个零。
一下就变成了百分之五十。
系统关闭,大家的分数因为几乎都是满分的操作成绩而高得离谱,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拜托教务老师重新输一回密码,然后登录进去重新修改系数。
彻底录入完成,裴声喝了口水,自我反思。
感觉自己最近很容易分心,一分心就会犯一些低级错误,尤其是经过提示,意识到他坠海时想起了夏之旬之后。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意味着他那么早时,就不知不觉里把夏之旬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重要得超乎他的想象。
可是他们大概还有五个月就要分手了。
他好像又把事情变复杂了。
那个晚上开口讲了那样蛮不讲理的要求,本来就是自卑作祟,想靠一个限定期限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或者方便他自欺欺人,懦弱也好,害怕也罢,无论怎么样都好,他在胆怯和渴求中摇摆不定,最终做了一个愚蠢决定。
这份诡异感情最终可能迎来飞蛾扑火的结局,也可能变成带着伤感的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