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满(40)
江陶明白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什么不能收的,就一块很普通的手表,你给他们随便买点回礼就好了,让他们回国的时候带回去。”
陆驰屿抬头看他:“随便买点?江陶,这块表八万,我要买什么回礼能抵过这块手表?普通?普通人一年赚不到这块表,江陶,你不懂。”
这下江陶真的明白了,无形中又伤到他自尊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值得这份礼物,再说了,礼物不在于贵重,心意最重要,不是吗?”
“不,不一样,对我来说不一样,你父母随便一出手就是八万,而我父母,他们这一辈的存款都没有八万,或者说,他们都不知道八万放在手里是什么感觉,人常说门当户对,我觉得交朋友也是,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我负担不起。”
陆驰屿家穷,全村第一穷,市里县里扶贫办的人下乡,别的乡村可能需要特别布置 “贫困” 现场,陆家村不用,陆驰屿家穷到村里还得帮他们家盖房子,不然扶贫办的人过来找不到地方。
他能上学全是村里出面打的证明,那时候九年义务教育刚实施,说是不要学费,村里的学校还是要收一部分建校费和学杂费,就那几百块钱,陆驰屿父母也拿不出来。
村里让他免费上学了,在他小学六年,学校每次来人检查,他都被点名站起来,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每次老师表扬他,都会说:你们看看陆驰屿同学,家庭条件这么差,什么课外教材都没买,人家还是次次满分,再看看你们,你们条件多好,家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人家陆驰屿家里电费都交不起,都能按时完成作业。
老师骂其他同学还是这样说:你们应该向陆驰屿同学学习,他回家还得干活都能完成作业。
那时有个同村的同学,特别喜欢找陆驰屿,喜欢跟他玩,陆驰屿没有朋友,所以没拒绝。
有一天同学送给他一个铅笔盒,陆驰屿没要,同学趁他不注意偷偷塞进了他的破书包,那个书包很沉很厚,他根本没察觉多了一个铅笔盒。
晚上,同学的母亲带着同学,从村头开始骂,一路骂到陆驰屿家,陆驰屿只记得同学母亲厌恶、鄙视、轻蔑、嫌弃,她站在陆驰屿家门口,叉着腰,大声喊:“大家都来看看,陆家的这小子,买不起笔盒偷我家孩子的笔盒,赶紧交出来。”
陆驰屿与她对视着,说:“我没有偷,是他要送给我,我没要。”
“把你书包拿出来,我倒要看看笔盒在不在你书包里。”
陆驰屿并不知道书包里有笔盒,陆驰屿的爸爸拿着书包出来,他说:“嫂子,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家驰屿从不偷东西。”
书包是陆驰屿自己打开的,笔盒暴露在他眼中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挨了同学母亲一巴掌,那个强势的女人对着他 “呸” 了一声:“什么东西,以后别缠着我儿子,门当户对懂不懂,交朋友也讲究门口户对,就你们家,你自己瞧瞧,你只也配跟老鼠交朋友!”
而他的同学,那个把笔盒塞进他书包的小男孩,全程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自此后陆驰屿明白了了一个道理,没有白交的朋友,一切都有代价,需要等价交换。
直到他遇到江陶,江陶用实际行动打破他的认知,告诉他,朋友是可以单方面付出的。
可陆驰屿不想单方面接受他的好。
就像这块表,送给他的不是表,是提醒他,他们永远不可能门当户对,永远不可能在同一个层次,他们的家庭,父母,永远不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江陶收起那块表,去了沙发睡。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老远跑回来睡沙发,还闹得这么不愉快。
第24章 陆先生跟我弟什么关系
这晚陆驰屿没睡好,一晚上都在梦里挣扎,梦到他那素未谋面的哥哥,他只在邻居口中听过他那个被母亲亲手淹死的哥哥。
据说他哥哥生下来就是畸形的,嘴巴是三瓣嘴,五根手指长在一起,村里人迷信,说是陆驰屿母亲怀孕的时候吃了鸭子,生出来的孩子长鸭脚。
母亲精神不好,也就是村里子口中的 “疯子”,她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把孩子泡在药水里,孩子就会好。
所谓 “药水”,只不过是她在路边随便捡的野草熬的水,大冬天的,她把孩子脱光光,泡在煮好的水里,自己跑去睡觉了,等陆驰屿的父亲赶回家,孩子早冻死了,父亲怕她难过,偷偷把孩子埋了。
可她根本不知道,只知道笑嘻嘻的逢人便说她的孩子好了,出去上学了。
没人跟个疯子计较,也没人纠正她两个月的孩子没办法上学,更没人解释给她听,大伙儿只是跟她一起笑,笑她生了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