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甜(4)
他难得张嘴说了一大通。
陈曦听得瞠目结舌。
他以为打小工就是单纯的干苦力活,会很累罢了,没想到里面还有其他门道。
“我明白了,谢谢裕海哥。”
他想了想又强调说:“我不怕累,身体受得住的。”
他爸妈这些年花了无数心思和金钱帮他调养身体,他虽然看着单薄,但身体素质其实并不差,这两年甚至连感冒都很少有过。
赵裕海始终不能理解他这份执拗源自何处,怎么会这么想挣钱呢?
听村上的人说,陈曦养父母家很有钱。
他们又没别的兄弟姐妹,哪怕肇事者最后没赔钱,总该有遗产。
周武虽然抠,但又不傻。
陈曦将来大学毕业随便找份工作应该都不会差。
哪怕当做是投资,也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他不至于连学费生活费都不给吧?
“反正别逞强,到时万一不行,我可以介绍你去县城一家火锅店做兼职,虽然也累,但不晒太阳,也不用使大力气。”
陈曦垂了眼帘,声音也低低的:“火锅店的工资没有打小工高。”
赵裕海沉默了。
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你是怕你小姨父到时不给你拿生活费吗?”
陈曦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抬眸无声看过来,有些欲言又止。
他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打算,却又本能地觉得赵裕海应该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
犹豫许久,他开了口,却没直接回答赵裕海的问题,而是跟他说了另一件事。
“我爸妈去世的时候留了60来万的遗产,小姨父跟我说要拿去给我在B市重新全款买套小一点的房子,我信了他,结果他后来又跟我说,我没成年,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所以房子写的他的名字,说以后再过户给我。”
周武吃进去的东西,还指望他再心甘情愿地吐出来?
他不信。
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跟周武彻底撕破脸,所以只能忍,只能想办法另谋出路。
赵裕海没想到他这亲爹竟然能无耻成这样,连自己儿子都算计。
他有些哑然:“抱歉。”
他不该乱打听的。
琢磨半天,赵裕海还是觉得该为自己的好奇鲁莽道个歉,毕竟这是在戳人伤口。
设想一下,换作是自己,他能生撕了周武。
太他妈没底线了。
“没关系。”陈曦真心道,“你能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出工,我已经很感激了。”
赵裕海没再吭声,他不太擅长安慰人,也没跟陈曦熟到那个程度,没有立场去掺和别人的家事。
早上不到八点半他们就到了目的地,材料早已进场,大家放完行李就开始动工,放线的时候挖机也已到场,陈曦被安排跟人一起做模板、扎钢筋,等挖机挖好地基坑后,他便跟人一起往基坑里放模板和钢筋,然后有人拉着斗车往基坑里倒入混凝土。
第一天基本都是在重复这些工作。
这比陈曦预想的要轻松,就是脏得很,一天下来身上全是泥污,而且很晒。
他不怕脏,但怕晒。
他天生的冷白皮,皮肤又嫩,晒完后脸和后脖子红彤彤一片。
晚上吃饭时又痒又痛,饭都没吃两口。
赵裕海一天都在忙着安排各项工作、联系材料供货,他也是晚上吃饭时才看到陈曦脸被晒伤了。
“别挠!”他出声阻止了陈曦企图挠脸的动作,走过来捏着陈曦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叮嘱他,“忍一会儿,我去街上给你买药。”
“不用,没事的。”陈曦怕他嫌自己麻烦,到时不让他干了,赶紧道,“我等下用冷水拍一拍降降温,明天就好了,真没事。”
赵裕海听出了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和紧张,深深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没吭声,转身走了。
陈曦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忐忑。
十分钟后,赵裕海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回来,里面装着一管芦荟胶和一支糠酸莫米松乳膏。
他走到陈曦跟前,将东西递给他,交代道:“先涂芦荟胶,涂厚一点,半个小时后洗掉,再涂这个乳膏。”
陈曦拍了半天冷水,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也不知道他这法子管不管用,但本能的很信任他,接过东西就给自己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
涂后脖子的时候,赵裕海看他有点费劲,便说:“给我吧。”
陈曦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要帮自己涂,将芦荟胶递给他:“谢谢裕海哥。”
“把你衬衣扣子再解一颗。”赵裕海拉着他的衣领往后扯了扯,以便于让被晒伤的地方全部露出来,还不忘给他提建议,“在这种地方干活最好别穿这种浅色的衬衣,弄脏了不好洗,穿耐脏点的深色T恤,脖子上搭个毛巾,既可以擦汗又可以挡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