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徒(46)
孙谚识来回踱了几步,叹口气看了朗颂两眼,他怀疑朗颂就是预料到他不肯老实去做胃镜,所以让朗月来拿捏他的,偏偏他就是受不了小不点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他只得踢掉拖鞋又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不说话。可是他已经一个晚上没喝水了,渴得要命,越想就越是口舌发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起了干皮的嘴唇,烦躁地想踢床。
没事买什么醉,昨晚不喝酒什么事都没有。
该死的卓历。
肚子里还在骂着,眼睛上方突然伸过来一个纸杯,孙谚识侧过头看朗颂,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孙谚识的表情介于生闷气和茫然之间,让朗颂觉得有点好笑,他压了压嘴角,说:“问过医生了,他说可以含块冰解解渴,但不能咽下去。”
“好!”孙谚识马上坐了起来,也不管朗颂从哪里弄来的冰块,直接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冰块的冰凉湿润抚平了他的焦躁。
朗颂盯着孙谚识的喉结,再次叮嘱:“化了就吐出来,不能咽。”
孙谚识含着冰块不能说话,他撇了撇嘴,忍住了咽口水的冲动,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等嘴里的冰块全化以后吐进了垃圾桶。
朗颂话少,朗月不会说话,孙谚识不想说话,一个躺着,两个坐着,就这样在急诊病房又待了半个小时才去消化内科等着。
孙谚识很饿,但并不怎么想吃东西,胃始终隐隐作痛,还伴着一点烧灼感,特别是坐久了之后更明显。还好朗颂给他挂的号比较早,在门诊室门口坐了没一会儿就叫到了他,他捂着胃走进了门诊室。
坐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一脸慈祥地呵呵笑着:“小伙子,怎么了?”
孙谚识坐了下来,老实道:“昨晚好像呕血了。”
老医生又问:“几点呕的血,怎么个呕法,出血量大不大?”
孙谚识被问住了,昨晚他是上了救护车才渐渐清醒过来的,喝醉以后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都已经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一点白色马桶里斑驳血迹的画面,
这时,站在后边的朗颂替他回答道:“昨晚他喝多了酒,只说胃难受,没有呕吐,半夜一点多的时突然反胃,吐了一些食物残渣和暗红色的血,量不大,送来医院后也没再吐。”
老医生满意地看了朗颂一眼,又问孙谚识:“没吃东西吧?”
孙谚识有些难堪地清了清嗓子:“没,水都没喝。”
“行。”老医生开了张单子,“去做个胃镜和幽门螺旋杆菌检查,做好了拿来给我看看。”
孙谚识方才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可以不用做胃镜,但是医生单子都开了,他也不想再扭扭捏捏,捏着单子走出了门诊室。
“我去机器上交钱。”朗颂抽走单子,“你在这等着。”
孙谚识本想说自己去就行了,但马上发现自己既没钱包,也没手机,他只得牵着朗月,跟留守儿童一样坐在等候区。
朗颂很快回来,抱起朗月:“内镜检查在6楼,走吧。”
孙谚识才意识到,从急诊室出来,他压根不知道消化内科在哪栋楼哪一层,方才也没问胃镜检查在哪里坐,一直都是朗颂在给他指路。
他掻搔头发,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做胃镜没他想象当中那么痛苦,因为做的是无痛的,甚至根本没有什么感觉。这家医院人不多,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拿到了检查报告,三人又回到消化内科门诊。
老医生戴起老花镜,盯着报告单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问道:“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经常胃部疼痛、食欲不振、餐后腹胀的情况发生?”
“有。”
孙谚识老实地点头,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报告单他看得半知半解,也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已经看淡生死,过一天算一天,但当他昨晚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真正直面死亡威胁时,他的生理和心理都本能地开始恐惧。
老医生一脸凝重地嘶了一声:“是不是常年饮酒,喝得多吗?”
孙谚识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
一方面是他吃不准几年才算是常年,他是最近两年才喝酒的,以前只在和朋友、同事聚会时喝两杯,且不多。另一方面则是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朗颂看着缄默无言的孙谚识,脑海中浮现柜台上那瓶被装在矿泉水瓶里的二锅头,以及孙谚识不分时间、场合拿酒当水喝的模样,忍不住张了张嘴。
“这两年才开始喝,每天大概半斤多。”孙谚识先开了口,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也可能是一斤。”
老医生指了指报告单,这才说道:“不用担心,是普通的胃溃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