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289)
温家多数大干事也以为这不过是钟司令找的一个新麻烦,何凌山并没有把真相告诸所有人。钱干事依照他的吩咐打了一通电话,向阮令仪解释说自己今天到得太迟,没能成功拦下温鸣玉。打完电话后,他包扎好伤口,换过一身衣服,照常出现在人前,仿佛事实真如他所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金仲铨倒是难得的高兴,夜里在宅中置办了一桌酒席,强行邀来何凌山,打算真正地同对方做一次和解。毕竟他是这次计划里最受委屈的人,这样一大把年纪,却要蒙受不白之冤,被迫禁足在家里,简直失尽了颜面。何凌山不好推辞,终于还是去了,可他没料到的是,金仲铨年轻时便是海量,随着交际越来越多,更加被锻炼得千杯不倒。不能说是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是不在话下的。
等被金仲铨府中的听差送上汽车时,何凌山已醉得东西难辨了,却依旧记得要找温鸣玉传递自己今日大获全胜的捷报。许叔和拦不住他,只得对司机切切叮嘱,让他一定看着小少爷进门再回去。
温鸣玉的新住处在豫山半腰,当年温老先生为二太太在这里盖下一座公寓,要走很长一段山路才能找到。别墅临着湖,四面的风尤其的大,何凌山从车上下来,险些被吹得倒退回车里。外面的空气很凉,天际隐隐滚动着雷声,有些要下雨的样子。
坐了许久的车,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些,至少能够平平稳稳地走进大门了。想是在他赶来之前,许叔和已打了电话通知这里,管家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待他现身,忙迎上来道:“小少爷,哎唷,这样大的酒气,您这是喝了多少。”
何凌山朝他摆摆手,不言不语地找到楼梯,只管闷头往上去。管家道:“您找少主人?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吧,我去告诉少主人您到了。”
“我自己去。”何凌山挣脱他的搀扶,自己扶着楼梯栏杆,步子倒是很稳的,就是根本不知道温鸣玉的卧室究竟在哪一边,无头无脑地四处乱撞。管家简直拿他没有办法,刚想过去给他领路,却见何凌山误打误撞找对了方向,身影在曲折的走廊后一转,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一百零八章
像是知道有不速之客要来一样,走廊尽头的门半掩着,只一推就开了。何凌山走进宽敞的房间,意料之外的是,这里并没有看见人。
卧室的灯开着,一盏橘色的温柔的光,并不很亮。何凌山在床边坐下,瞪着掀开一角的被子,如一只在巢穴地道中迷路的鼹鼠般,迷茫地呆住了。
正当此时,卧室内侧喀哒一响,竟是有扇门打开了。一人伴着氤氲的水汽从门里出来,看见坐在床角的何凌山,不禁也微微一怔,很快又道:“怎么这样晚过来?”
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人,何凌山在心里道,原来是在洗澡。
他忽然警醒,把头一抬,也不答对方的话,十分严肃地道:“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的!”
温鸣玉披了件浴衣,领口随随便便的敞着,大半线条美好的肩颈胸膛都露在外面,连胸口那道拆了线的伤口都隐约可见。他仿佛也觉得这样子不太能见人,顺势拉了一下衣襟,在何凌山身旁坐下,笑道:“都这样久了,不碍事。”说完,又皱起眉,贴近何凌山轻轻嗅了嗅:“谁灌你这么多酒?”
何凌山摇摇头,谁都不知道他在否定些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空气中仍漫着浴后的热雾,潮湿中又透出朦朦胧胧的香。当温鸣玉靠近时,香气顿时变得尤为清晰,他扭头认真地打量对方,目光突然在温鸣玉发顶上定住了,疑道:“这是什么?”
温鸣玉抬手往上探,很难得的,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人也可疑地沉默下来。
这段时日他都在闭门养伤,头发许久没有修剪,不知不觉长了一些。眼下或许是头发的主人嫌它们太过碍事,两鬓的发丝全被拢到脑后,卷成一团小小的髻,用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别着。何凌山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干脆爬上床,跪在温鸣玉身侧探头去看。温鸣玉躲了躲,终究还是放弃了,任由他拿手指拨弄自己的头发,轻手轻脚地把那东西摘在手里。
端详片刻,何凌山扑哧一声笑起来,这居然是一枚女孩子用的发夹。上面做成天鹅的形状,因为做工拙劣,那天鹅的脖子出奇的短,倒像一只鸭子。
他从身后抱住对方,靠在温鸣玉肩上笑着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温鸣玉道:“向一个丫头借的,别弄坏了,明天还要还给她。”
“你用过的东西,她还敢戴么?”何凌山哝哝地在他耳边嘀咕,因为喝醉了,腔调透出一点天真的意味:“明天给她钱,让她再买几个就好了。”温鸣玉倒也不嫌他说胡话,很有耐心地回答:“那也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