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97)
他大约已经打过很多次腹稿,才能在说出这番话时那么平稳流畅,像个履行既定职责的机器人。
但机器人也是有破绽的,破绽在于动了真心。
林芜沉默了几秒,没有搬出“只有你能让我真正开心”之类对他而言真心实意、秦殊却不会放心相信的话,只是坐起身去开灯,然后拉下宽大的衣领,让锁骨附近斑驳的吻痕清清楚楚露出来,映进始作俑者眼里。
“可是啊,哥,”小狐狸倾身来抱他,贴在他耳边揭露破绽,语气却十足无辜,“你明明会吃醋,连我跟别人多说两句话都介意,也一直在尝试用正常人的方式来爱我——其实没有那么冠冕堂皇,你已经回不了头了,对不对?”
义无反顾,万劫不复。
火车包厢苍白的灯光落在秦殊脸上,将他本就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冷,像玉雕琢的人造人——人造人接受他的拥抱,又在他退开后垂眸望着他,似乎在寻找解释的说辞。
但很多事不能用只言片语解释,他自始至终都是矛盾的,甚至说服不了自己,就更遑论说服他人。
就像所谓的“我已经很满足了”不过是对自己能力有限的假饰,他也已经开始试探着越线,主动或被动地暴露本性,吃醋、陪伴、亲密接触,无一不是破绽的佐证——他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分明早已在心里接受了自己想同对方共度一生的事实,想将林芜想要的结果双手奉上,无非是自认为能力不足,又怕伤害对方,才总用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开脱,一再逃避既定的事实。
——“但还有一辈子嘛。”
“只是理论上的最优解,”他到底还是让步了,看着少年海一样清澈的眼睛,第一次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在这件事上,我并不期望最优解发生。”
林芜微怔,花了两秒理解他的言下之意,然后耍赖似的扑进他怀里,强行打断了这场谈判般严谨到有些枯燥的对话,撑着他的大腿仰起头去亲他,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小苏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给你写的情书,说你才是我的最优解——是忘了还是故意装傻,老实交代。”
秦殊被他这种小猫洗脸似的亲吻方式闹得有些痒,又狠不下心推开,只好强忍着笑意认真作答:“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记得……”
他第一次庆幸火车不如高铁快,让他们有这样一个无事可做的夜晚,从爱情悖论聊到所谓最优解的发生——这么说似乎又不够严谨,还要庆幸他恰好看到那篇公众号的推文,提出短途旅行的建议,恰好在临行前看了那部电影……
如此“因缘际会”,倘若再追究下去,恐怕就要从两家父母交好的年代说起了。
林芜跟他掰着手指算写那封情书是哪一年,摆出一副要追根究底的模样,算着算着看见了什么,又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片海。
狭窄的窗户被同色的天与海填满,就像是列车驶入宇宙,星河粼粼,静默无声——然后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落入秦殊的脑海里,原来在对方眼中看见海的时候,真的会产生时间停滞、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说起来,关于那个爱情悖论,”回过神来林芜已经忘了情书的事,顺势坐到他腿上,一本正经地逗他,“哥,我突然觉得你跟电影里的男主角好像,也总觉得时机还不完美,可你看他嫌相遇太晚一切都不是最好的了,决定回到过去提前十年遇到对方,最后还不是各自找了其他人——要是我被你说动,哪天真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也会像恢复记忆之后的主角那样后悔,最后含恨而终吗……”
说来奇怪,明明是同样的话,秦殊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听林芜说却觉得格外刺耳,像是已经想象到未来心生悔意的结局,沉默良久才道:“以前我觉得,最令人后悔的事莫过于太过自信,为一己私欲伤害珍惜的人,现在也依然这样认为……但或许矫枉过正也是错的。”
窗外的海已经过去,但他望着林芜的眼睛,却恍惚觉得这片海无穷无尽,留给他看不清底线的可能性。
“小芜,如果……”他在对方探寻的注视里垂下视线,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等到三个月后,不,现在是两个月零一天之后了,如果那时我依旧无法正确地理解、感知和表达爱意的话,可以申请适当地延长期限吗?”
第54章 姻缘
民宿在半山腰,他们的房间有落地窗,能远远望见漫山的红枫,过分浓重的色彩带来某种故事感,让人想起同样热烈的其他东西,譬如上山时候一路看见的红线,还有红线牵系着的姻缘,密密麻麻的心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