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工作手(194)
“我留下的,自是助其生长之灵,可这莲池之内花株甚繁,天长日久,难免有些自作聪明的小家伙。”明看向池心某处,但目光却似乎并未聚焦。
灰袍女子转头看向明,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这么说来,倒是有些故事了。”
明却只是垂眸端坐,双手在胸前结印,仿若已然入定般分毫不动。
“故事倒称不上,一段小插曲罢了,我若说了,你可不要嫌无趣。”
“你说的故事怎会无趣,”女子打了个哈欠,又伸出双臂懒洋洋地将大半身子扑在桌面上,“自是要洗耳恭听。”
明并未理睬她,语调平缓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说来,倒是之前开得最盛的那株,我多看了几眼,谁知那护花之灵竟也似有感一般,回看了我一眼。”
“护花灵有眼睛么?”女子突然发问。
“并无。”
“那它怎么看你?”
明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是我说错了,它应是感受到了我的存在,但它看不见我。我觉得有趣,就同他聊了两句。”
“都聊了些什么?”
“不重要。”
女子也不过多纠缠,“那你们聊得开心么?”
明略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还不错。”
“那后来呢?”
“后来,它提了个要求。”
明抬眸远望,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妥,起身便向池心走去,一路踏着虚空,却步步如履平地。
灰袍女子用指关节轻叩着桌面,传来有节奏的“笃笃”声,她耐心地等着,直到他又回到池边的矮几旁。
“你答应了吗?”
“自然没有。”
明旋身盘坐于蒲团之上,一只手的指间轻捻着一片灰黑的枯萎花瓣,从形状能大致判别出,应当是红莲上落下的。
女子看着他手中的莲瓣,目光显露出几分好奇,但她却只是问道:“为何不应?”
“它太贪心了。”明将手中的花瓣碾碎,又随手将碎片撒回了池中。
“这是何时的事?”灰袍女子一直盯着在水面上瞬间浸湿,又在水中左右摇摆着下沉的碎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明又召来一阵风,将几片莲叶吹得盖住了那片水面,也挡住了灰袍女子的视线。
女子也不示弱,直接伸手将那莲叶拨开,可水面下的碎片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再后来呢?”
明用指尖在池面轻轻略过,接着抬手在桌面上细细描摹,似是在写什么字,待他将手抬起,只见桌面上赫然是一个水迹凑成的“赌”字。
“再后来,他又要与我打个赌,这回我答应了。”
“哦?你竟然还会打赌?”女子终于抽回视线,面露几分讶异,“你不是只做有把握的事么。”
“是,我既答应,自然可以掌控输赢。”
说话间,他掌心向下拂过那“赌”字,那字从手掌另一侧再度露出时,却变成了个“输”;他又在一旁轻点了点桌面,却见那水迹自行游走,又组成了个“赢”。
本是个不起眼的小法术,但那女子却十分捧场地抚手称妙,“那你最后赢了么?”
明眉眼低垂,再度覆上那字,待他抬起手来,却只剩一片干燥的桌面,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
“赢了,就在刚刚。”
“刚刚你去做了什么?”女子的目光飘向了池心。
明嘴角微勾,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又有一株护花灵看到我了。”
灰袍女子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指出他话中的纰漏,“之前不是说了么,他们看不到。”
“哦对,不是看见,它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明还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立刻改了口。
“它也同你提了要求?”
明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它还帮我赢了赌局。”
“那它倒还算懂事。”
明静默了片刻,仿若在侧耳倾听什么并不存在的声音,随即微微颔首,“确实是个懂事的小家伙,自作聪明的毕竟还是少数。”
“之前那株花呢?”
明指了指墙角一片灰黑的印记,“枯得不成样子,拔了。”
“那护花灵呢?”
“花逝灵散。”
灰袍女子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院外行去,“真是个无聊的故事,走了。”
明并未挽留她,依旧垂眸端坐。
“之前便说了,不过是一段无趣的小插曲而已。”
复又突然想起什么,“说好的送你几株回去养着。”
女子背着身挥手,“不养了,你这花太金贵,我可养不好。”
呵,太金贵。
是啊,正是谁都不愿接手,所以这磨人的差事才落到自己头上。
明抬眸,看向这一池红莲,这一片妖娆的,明艳的,如火似焰的,喷薄出无尽生机,燃着,舞着,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