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15)
看了眼导航,距离目的地大约还有一公里。骆临川一赌气,决定给拥堵的路况添砖加瓦。拉开车门下车上锁,顺便掏出手机给李尧勋发号施令:“尧勋,我办公桌右手第一个抽屉有备用钥匙,来五四大街把我的车开回去。”
李尧勋:……WTF?
简榕走进场馆,一眼就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弗兰克正举着香槟和人聊天,一身灿金色的西装不知要闪瞎谁的眼。当简榕打算靠墙溜边儿躲着走的时候,刚刚还跟人聊得火热的弗兰克跟装了雷达似的准确锁定他的身影,立马结束对话放下酒杯大跨步地冲过来,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熊抱。
“哦!我亲爱的简,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心都碎了。”
“唔……冷静点……”简榕差点被弗兰克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个跟头,奋力挣脱他的怀抱。
“看看,我布置得还不错吧?喜欢吗?”弗兰克一脸求表扬地跟在简榕身后,显摆自己多么能干。
简榕环视四周。这次画展占用了中国美术馆的一层展示大厅。场地布置得简约时尚,没有丝毫多余坠饰,展墙的设计也是一大亮点。虽然还是传统的浅灰色隔板,却不是生硬地立在那,而是用铁锁从展馆的顶层垂吊下来,四周雕刻成镂空充满现代感的造型,下部悬空,摆成类似迷宫的结构,既耳目一新,又显得空间感十足,也很符合诺兰的神秘气质。
“嗯,喜欢。”简榕点头,如果弗兰克的品味如果能分一些在他的穿着打扮上就更好了,就跟那个谁……那个安德森似的,他俩凑一起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四下浏览着,想不到他这些年竟然画了这么多,有好多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幅《重生》,那是哥哥去世一周年时画的,那滴血泪也是他割破手指染就。
十指连心,鲜血淋漓,可那点痛比起哥哥的离世又算得了什么……
工作人员过来找弗兰克交代事情,弗兰克向简榕示意后就匆匆离开了,看样子是有人要买他的画。
简榕混在观众群中充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客,谁也不知道传说中的诺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来看展览的人不少,简榕也不知道弗兰克是怎么折腾的,看起来还蛮成功。想不到无心插柳的事倒是比他的正经专业搞得还有声有色。
简榕当年画画的初衷,完全是因为哥哥简枫,而说到这就不得不说说他的母亲简樱。
简樱年轻时是个思想前卫的新锐画家,当时正在交往的男友突然车祸去世,内心绝望的她本想随着一起去,却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于是她放弃轻生的念头来到法国散心,和当时法国国家交响乐团的首席钢琴家毕维斯勒梅尔相遇。毕维斯对简樱一见钟情并展开猛烈追求,简樱拒绝了他回到中国。本以为一段异国情缘就此结束,没想到毕维斯不仅追到了国内,为了表达他对简樱的爱还举办了首届个人专场演奏会,并发誓愿意一起将她腹中的孩子养大,就像自己亲生的一样。毕维斯的深情和真诚最终打动了简樱,两人在法国登记结婚,同年生下哥哥简枫。两年后简榕出生,他的父亲为他取了个好听法国名字,诺兰。
作为遗腹子的简枫得到了母亲更多的关注与疼爱,虽然毕维斯待他视如己出,但简樱内心里始终对这个儿子心怀歉疚,而简枫也没有辜负简樱的一番苦心,在绘画造诣上青出于蓝。简榕是她和毕维斯的爱情结晶,拥有完整的父母之爱,并且完美地继承了毕维斯的音乐才华。
哥哥内敛稳重,弟弟聪明顽皮,一家人其乐融融。简榕从小就爱缠着哥哥,让简枫教他画画。简枫又是个宠弟狂魔,手把手地教弟弟学画,久而久之竟也学得有模有样。小简榕教哥哥弹琴,可惜简枫对音律实在不敏感,学来学去只能记住几个简单的和旋,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后来,简枫画画的时候,简榕搬着小凳子捧着小画本在后面凑热闹;简榕练琴的时候,简枫就坐在后面听。
然而这样美好动人的场景,却在简榕十八岁生日那年戛然而止……
简榕看着这些画,童年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让他眼眶潮热,情不能自己。
在法国养病期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画画。为了怀念哥哥,也为了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愧疚之心。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画,有时是一些零散的画面,有时就是单纯发泄的凌乱线条。他患上了重度的抑郁症和PTSD,不得不接受心理治疗。医生说如果他还是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中,不仅对身体无益,更有可能让哥哥的付出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