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归(31)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习惯,哪怕现在已经有优哉游哉的资本,却丧失了赖床的乐趣。
曾经在汪西迩的别墅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对方打电话监督吃早饭的光阴,仿佛早已弥散在流淌远去的岁月长河中。
人头攒动,却又默契地保持沉默。
还是小李按捺不住好奇,做了那个出头鸟,干笑着打破寂静:“小夏哥,你和汪先生认识啊?”
“嗯。”夏也眨了下眼,“认识的。”
继而便又无话可说,因为他想不到什么东西来加以注解。
他们不是老情人,不是老朋友,不是老同学,只是两条垂直的线,短暂地有过交点,紧接着便越走越远。
哪怕曾经做过最亲密无间的事情,却是因为契约这种见不得光的缘由。
小李品出其中微妙的难以言说,点了点头,又缩回去当鹌鹑。
只是成年人会察言观色,小朋友却没那么随机应变。
从汪西迩出现,始终很乖的怪怪,在听到夏也说和自己爸爸认识后,试探着朝前迈了一步,回头见汪西迩没有阻止,便抿着唇一鼓作气走到夏也面前。
随着怪怪开始走动,两旁人群中复又响起窃窃私语,情不自禁地感慨“好可爱啊”、“好帅好乖”、“我也想生个漂亮宝宝”,诸如此类。
怪怪得天独厚地继承了两个爸爸外貌上的优势,皮肤白白嫩嫩,眉毛鼻子像汪西迩,嘴巴和脸部轮廓则和夏也分毫不差。眼睛更是优渥,形状随了夏也,是微垂秀气的桃花眼,眼神却遗传了汪西迩的深邃沉静。
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的夏也,在看到怪怪慢吞吞走过来时,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他总算明白方才为何会对素未谋面的小孩产生强烈的熟悉感了,因为这根本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近的人,也是他和汪西迩亲密拥揽过的见证。
血浓于水是真的妙不可言,哪怕父子阔别多年,却好似保留着天然的吸引力。
怪怪停在夏也面前,个子只到后者髋骨,一伸手,恰好能拽住近在咫尺的衣摆。
短暂地踌躇之后,小朋友仰起头,眨了眨眼,问:“你可以陪我玩吗?”
夏也有一瞬间的怔愣,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说:“当、当然可以的。”
“谢谢。”怪怪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继而又苦恼地问,“那我要叫你什么呀?”
闻言,夏也下意识看向汪西迩,像是寻求某种帮助,却见对方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仿佛同样在等待他的回答。
无法,只能自力更生。
想了想,夏也尽量挤出个和煦自然的微笑,说:“我姓夏,你叫我夏叔叔吧。”
“好!夏叔叔~”怪怪的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也开始自报家门,“我的大名叫汪珩,小名叫怪怪。”
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倒真有点像某位给他留下“一板一眼”初印象的alpha。
余光恰好能看到那位alpha仍旧在安静地注视着他们,夏也感觉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挠了一下,漾开层层涟漪,却又像是隔靴搔痒般落不到实处。
他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小孩柔软乌黑的头发,“你好呀,怪怪小朋友。”
顿了顿,又奇怪地问:“你为什么叫怪怪?”
“因为爸爸说我小时候长得像小怪兽。”怪怪瘪了瘪嘴,似乎有点委屈,“我不想当小怪兽,我想当奥特曼。”
奶里奶气的,倒挺有保卫世界的决心。
夏也终于被逗得露出今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刚想说什么,忽的又卡了壳。
因为他倏地想起来,似乎、好像、也许……这个把亲儿子比喻成小怪兽的坏爸爸,正是他本人。
回忆在这个瞬间纷至沓来,那些被他封存在脑海深处,越是临近离别越不敢妄动的画面,走马观花般一帧帧接踵放映。
夏也有些无措地再度望向汪西迩,不自知地开始眼圈发红,露出带着几分委屈的神情。
后者这回没再袖手旁观,大步走过来,低声对小朋友说:“待会儿夏叔叔给你拍照,要先准备一下。你先跟其他叔叔阿姨去玩会儿,好不好?”
怪怪显然很听alpha爸爸的话,没有任何迟疑便点了点头,转身和夏也道了别,就乖巧地被以小李叔叔为首的一群叔叔阿姨们簇拥着,浩浩荡荡地朝藏了不少零食玩具的休闲区走去。
倏忽间,原本拥挤热闹的走廊上,就只剩下了久别重逢的两个人。
夏也将短暂的失态收拾好,眼眶不再酸涩,却依旧垂着眸不敢看汪西迩。
距离太近了,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尽管汪西迩后颈处贴了抑制贴,夏也却仿佛能凭空想象出,对方醇正凌冽的檀木香,温柔包裹着自己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