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海(2)
“陈荆喻!!”那道满是怒意的声音把祁冬惊醒,睁开眼发现不是什么黑洞包裹住了,是陈荆喻的手搂着他不松。
他向来睡觉浅,被这一嗓子喊醒,抬手去按床头灯,昏黄的灯光霎时洒满一室,刺得他眼酸。
陈繁灼一双愠怒的狼眼在他身上逡巡,恨不得把他拆了扔出去。
祁弋冬踹了一脚旁边的人,咬牙切齿道:“滚起来!你男人找你!”
陈繁灼听到这个称呼眼底沉了沉,看着陈荆喻抿了抿唇,“跟我回去!”
“你又想找我了?不是说我恶心吗?”陈荆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哥,你还是这么虚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
陈繁灼深吸一口气,伸手一把扯着他头发往地上拖,狠狠掐住他脖子,眼睛猩红,“是啊!我他妈的搞不清你是我弟弟还是我男人!可是陈荆喻,我不要的东西,也得在我眼皮子底下站着,听懂了吗?”
“不懂,哥,你说明白一点。”
“跟我去澜市。”
就这一句话,陈荆喻眼角红了,手按在眼皮上用力压了压,指缝里有液体打湿,“我听不懂,哥。”
陈繁灼一手捞起他抱在怀里,“你不用懂,哥不丢下你。”
那扇门又被踹了一脚关上,祁易冬坐在桌子旁边又吃了两颗蜜枣,嚼了两下扔进垃圾桶,不甜。
凌晨四点,他抬手砸碎了窗户,虎口出被尖锐的玻璃割伤,祁弋冬没感觉,指头用力掰碎剩下的玻璃渣,暗红的血液顺着手腕往下流,湿湿凉凉的。
风薄薄地灌进来,他抬手拿烟,打火机啪嗒一声合上,他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眼睛看着城市边缘的灯光。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今天的反应,或许是因为陈荆喻都有人要了,也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没人记得。
没人要,没人要。
以前祁忱活着的时候,每年生日都可以去一次海洋馆。
后来祁忱死了,许玫改嫁,他倒真的孤家寡人了。
烟灰掉落在手背上,被血淹灭,发出淡淡的“滋”声。
半盒黄鹤楼,天快亮的时候抽完了。
祁弋冬嘴里没个着落,心里还是烦躁,索性拿水冲了冲手上的血迹,下去买锁。
五金店就在干粮店旁边,他站在门口往旁边看,也不是他想,就是谁路过都会看一眼。
昨天那个男生脸上挂彩,脖子上又添了几道紫痕,像是被人踩了一遍。
祁弋冬打量了一眼,没多看,冲着五金店老板扯了一嗓子,“一把大锁!拿梅花的!”
“得嘞!”
光头老板拿着一个新锁递过来,笑嘻嘻道:“又坏了?这个好使,用着看看。”
祁弋冬掏出一张纸币不屑,“再好也经不住踹,那门都快散架了。”
光头老板笑笑,指指门外,“那小子家的锁一天一把,你知足吧。”
“吃锁呢?什么门一天一把。”
光头老板挤挤眼,小声道:“他爸,也不是他爸,继父吧算是,每天晚上找他一遍,锁每天晚上都坏。”
祁弋冬听完,想起看到的那些痕迹吓了一跳,蹙眉看着门外,“你怎么知道?他那继父犯法!就没人管?”
光头老板耸耸肩,不以为然,“这破楼不隔音,也不是我一人知道,犯不犯法不好说,他妈都没报警,我们外人凑什么热闹?”
这年头,各人自扫门前雪,都还扫不干净,哪有能力和善心管别人。
祁弋冬有点反胃,走到干粮店,想贴个封条,心里暗骂再也不买他家的东西。
路过早餐店拿了两根油条,拿着走读证在保安不满的眼光里走进去,谭黎正好买烟,塞了一根给他点上,“昨晚去哪浪了?黑眼圈拖地上了。”
“没浪,失眠。”
曹成杰正拿着新发的卷子往下传,看见祁弋冬气不打一出来,“校服呢!天天流里流气,别以为你成绩好就为所欲为!给我滚回家换上!”
祁弋冬皱眉,掏掏耳朵,今天没心情跟曹成杰吵架,换做往常肯定夹枪带棒讽刺回去,这个班主任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好手,每次都能被他臊白了脸。
“行,我回去了。”
他踢开椅子,“刺啦”一声,椅子被踢开,倒下砸在曹成杰的脚面,脸憋得青紫。
祁弋冬下楼梯,二楼靠近楼梯的教室正在领读,那声音他昨天刚听过,“二十八。”
现在也听到了,“烟光凝而暮山紫。”
脚步定住,听着他把那篇课文领读完。
那三分钟他被那个声音拉到一个平静的世界,心里的烦躁被按平消失。
祁弋冬走过去,男生站在倒数第二排的窗户边,捧着课本薄唇轻翕,眼睛认真地扫过每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