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客(3)
“啊?”露露睁大眼睛。
“你先走开,我跟他说说话。今晚你住楼上吧,台风要来了。”
颜鹤径快认不出宗炀了,明明眉眼未变,只是他笑容灿烂,像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宗炀以前鲜少这样笑,除非颜鹤径存心逗他。
比如不停亲他,亲耳朵、脖子、手肘,所有让宗炀痒得无法忍受的地方,之后宗炀的手会抓住颜鹤径的胳膊,制止他。
颜鹤径闭上眼睛,又快速睁眼。
两年没见,宗炀向着与颜鹤径截然不同的方向变化。以前他们很相配的,颜鹤径曾觉得,没有人像他这样适合宗炀。
宗炀停在他面前,颜鹤径的视线略过他的浅咖色球鞋,之后是他含笑的脸。颜鹤径想,许多事又是不会有变化的。
“阿炀?”
舌头差点打结,许久不这样叫,嘴唇都不大适应。
宗炀站在楼梯的扶手旁,与颜鹤径保持距离,说:“我来度假。”
颜鹤径笑着对宗炀摇头:“故意来我家住?”
“这里的花园很漂亮,但我没有想过会碰到你。”
玩牌的人太吵了,比外面的风还恼人,颜鹤径思绪总被带偏,不知如何接话。
宗炀身穿一件蓝色夏威夷衬衫,看起来很清爽。他身体前倾了一些,悄声说:“你住二楼吧,我们上去聊聊。”
颜鹤径向后退一步,点了点头,领着宗炀拾级而上。
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发出特殊的响声,二楼有一条长而宽的走廊,四间房间,尽头的房间最大,是父亲的卧室,房门紧闭。颜鹤径在左边的房门前停下来,走廊天花板的小灯发散光亮,照在宗炀白皙的皮肤上。
他在哼着老旧的歌,颜鹤径对他唱过的一首歌,不知道是否故意。
“随便坐。”
房门敞开来,颜鹤径关闭阳台的门,地板上父亲的书和几张白纸被风吹得散落在四处,颜鹤径逐一捡起,撕碎扔进废纸篓。宗炀盯着颜鹤径的动作,什么都没说。
房间乱,颜鹤径没准备收拾,对宗炀抱歉地耸耸肩:“有点乱,你别介意。”
“没什么。”
宗炀没有在楼下时那种夸张的热切,他不笑时就像不开心。
颜鹤径恍惚着,怀疑两人还在自己的公寓里,没有对话,也没有其余声音,安静得近乎怪异,却有事物在壮大,之后他们一言不发地接吻、脱衣服,卧室的窗帷晃啊晃,投下的影子碎成块。
颜鹤景站在窗边,扶着书柜,说:“这两年多待在哪里?你姐姐一直在担心你。”
宗炀开玩笑似的问:“你不担心?”
颜鹤径顿了顿,回答道:“我有找过你。”
颜鹤径真的找过,只是没有刻意去找。宗炀的姐姐打电话过来问宗炀的消息,拜托颜鹤径一定找找她的弟弟,颜鹤径有了找宗炀的理由。
找不到,可能因为没尽全力找,找到了颜鹤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不是宗炀的什么人。
宗炀躺在地上,在颜鹤径睡过的地方,手臂垫在脑袋后面,露出一小截他的小腹。
“想找到我这么难吗?”
宗炀说出这句话后,颜鹤径开始不懂宗炀想表达些什么,于是没有说话。
颜鹤径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阳台玻璃门,点了一支烟,又想起什么,抬手准备熄灭。
“没事,抽吧,”宗炀靠过来,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我现在也抽烟。”
颜鹤径很惊讶,宗炀看着他说:“我也会喝酒了,酒是个好东西。我觉得这也是遗传,我命里逃不掉这两样祸害。”
橘红的圆点闪着,宗炀的鼻尖挺立,鼻梁很窄。他离颜鹤径太近了,木讷又纯情,就像以前的宗炀,接吻没技巧,说话直来直去,但异常执着。
“我们好生疏。”宗炀的声音低低的,嘴唇几乎没张开来,话却准确传到颜鹤径耳朵里。
颜鹤径不知怎样回答,迟缓地“啊”了一声,猛然间嗅到海风的味道,咸湿得令他胸腔发闷。
“阿朗的故事,你写完了吗?”
“没有,”颜鹤径下巴放在手肘上,手指捏着烟,“怎么写都不太满意。”
第2章 抉择
接连几日阴天后,天不容易地放了晴,可温度依然低。
电视台的暖气调得高,颜鹤径抱着暖手袋,缩在休息室里,肩上披了一件羽绒服。十二月气温降得厉害,颜鹤径染上风寒,早饭后吃了一粒药片,仍头脑犯晕,不时压住嗓子咳嗽几声。
工作人员跑来,十分匆忙地喊他:“颜老师,我们准备过去了。”
进了演播厅,颜鹤径喝了一口保温瓶里的热茶,全身这才暖了不少。
主持人说了一大段开场白,颜鹤径听见她在介绍自己——卓尔不群的年轻作家、荣获过哪些奖项等等。他把外套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女孩朝对讲机说了两句,又转过来对着颜鹤径道:“主持人说完这段您就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