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守期望(96)
“没说什么时候醒?”
霍瞿庭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再等等。”
“噢,也正常。”余存顿了顿,看他状态良好,便也轻松道,“毕竟这么大个手术,又没怎么提前准备,等几天也算正常。”
霍瞿庭说是,然后又等了两天。
他一早起来,惯例帮辛荷擦了擦脸,坐着轮椅的辛或与就被几个人簇拥着出现在病房门口,其中还有辛裎,说想看看辛荷。
从很长时间以前开始,霍瞿庭就处处跟辛家的产业过不去,最近尤为激进,是不计后果的疯狗做法。
所以辛家人本以为这次见辛荷也要大费周折,甚至见得到的概率要低于见不到的概率。
但霍瞿庭什么话都没说,看了眼辛或与,就转身进去,门没关,不是拒绝进入的意思。
病房里窗帘拉着一半,天本身阴惨惨的,显得更加冷清。
辛或与被推到辛荷的病床前,是离辛荷最近的一个。
刚才霍瞿庭给辛荷剪了指甲,一只手搭在床沿,辛或与看了他很久,突然伸手去握,被一直沉默的霍瞿庭一把打开:“别碰他。”
又待了不到两分钟,霍瞿庭向前跨一步,挡在辛或与面前,做出生硬的送客的姿态,他们只好原路出去。
辛或与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只剩下辛裎迈不动脚步。
他的表情扭曲,似乎极力压抑着痛苦,眼眶红了,眉头紧皱。又是那副出丧似的神态。
霍瞿庭冷淡地在他肩上推了两把,搡着他出了病房。
辛或与的轮椅停在辛荷的病房门口,辛裎曾经对霍瞿庭说辛或与“不会就这样算了”,但事实是他已经不中用了,情绪稍微起伏过大就换不过气。
“滚吧。”霍瞿庭平淡地说,“让你们看的意思是他没事,比你们都活得长。”
辛或与脸色发白,闻言也没有被冒犯的反应,只颤巍巍道:“你好好看着他。”
下午,佣人来送饭,霍瞿庭全部吃光以后,佣人开始打扫卫生,顺带收拾房间,他就出去打了个电话。
单英把堆下来自己不敢决定的事统一汇报,讲到一半,佣人突然冲出来,嘴唇哆嗦,满脸喜色,叫了他一声,磕磕绊绊说不出下半句。
霍瞿庭愣了愣,接着攥紧未挂断的手机拔腿跑了两步,擦着佣人的肩进了病房。
辛荷眼睛半睁,但应该已经比较清醒了,看见他进去,还冲他微微笑了下。
霍瞿庭定在原地,几乎迈不开脚步,佣人跑去叫了医生,很快就呼啦啦进来一堆人,越过霍瞿庭,给病床周围留出足够的空间以后,围在辛荷身边。
辛荷接受了细致的问询,不过手术本来就很成功,医生没多担心,只是他睡的时间稍有些长,等检查完,医生收起笔道:“好了,有不舒服就叫护士,先跟你哥哥讲两句话,他担心你。”
突然间装满的病房又突然间变空,辛荷的视线不再受阻,再次落到还立在门口的霍瞿庭身上。
“好啦。”辛荷冲他抬了抬手,垂眼看着他说,“对不起嘛。”
霍瞿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面孔紧绷地在他床头单膝跪下,伸出只手,先把他额发拨开,然后去碰他的眼睛,动作很轻,辛荷痒得笑了一下。
“对不起什么?”霍瞿庭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发哑,几乎说不出话。
不等辛荷开口,他接着又沙哑道:“你到底有什么对不起的。”
好一会,辛荷的手放在他后颈,摸了摸他头发,低声说:“让你难过了,应该早点解释的。”
他声音还算稳,也有精神:“是我太……”
霍瞿庭突然低下头,像是忍无可忍,把脸埋在他肩上,跟他挨着侧脸,轻而慢地蹭了蹭,碰他眼皮的那只手滑下来,抚着他另一边脸,拇指按在他嘴唇上。
似乎用了非常大的力气,但等动作落下来,却又轻得像一片羽毛。
湿热的感觉很快就透过病号服碰到皮肤,辛荷想,霍瞿庭的眼泪一定流得很多很多,比他任何一次哭鼻子都要多,所以他也肯定很后悔,因为没有接自己的电话。
过了会,霍瞿庭还没有抬头,他就又想,待会把这件上衣脱下来,一定可以拧出点水来。
“我知道了。”霍瞿庭好像很难说出这四个字,讲得很慢。
辛荷想了想,慢慢明白了他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代表很多东西,以前两个人都不愿意说破的,还有辛荷没来得及解释的,他都知道了。
“好。”辛荷说,“我还想再睡一下。”
霍瞿庭才又碰了碰他的脸,把他脸上的泪擦掉,动作有些慢地退开,说:“你不要哭,眼睛呢,难受吗?”
这些刚才医生都问过了,霍瞿庭也听到了,但辛荷还是又说了一次:“没什么感觉,看得不太清楚,不过医生说,是因为睡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