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男友柔弱不能自理(94)
客人除了他们, 还有附近居住的几家, 都是来马尔代夫度假的。
其中还有个十六七岁的卷毛男孩,看见谈北遥后灰蓝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用法语说了句什么,旁边的顾沧行听见笑了一声, 用法语回了他一句什么,男孩睁大眼睛看着他俩, 跑了。
“他说什么?”
“夸你好看。”
谈北遥瞪他。
“真的。”
原话是“漂亮的东方美人,你就像你怀里的鲜花一样美丽,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得到一支花束呢?”
顾沧行回他:“名花有主”。
谈北遥不爽地离他远了点。
主人家来自意大利,屋子里有法国人,有德国人,还有两个一直在摇头的, 看上去应该是印度人,各国语言齐飞,谈北遥没怎么跟外国人交流过,顾沧行原本还担心他会不自在,但小朋友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锐气, 不管听不听得懂, 他都能连说带比划的跟人聊两句。
晚餐是意大利美食,还开了两瓶红酒。
女主人坐在轮椅上很和气的来跟他喝一杯,谈北遥先看了眼顾沧行,这才喝了一小口。
好乖。
顾沧行忍不住揉了下他的头发, 被人气得踩了一脚。
“我的发型!”谈北遥很要面子的,来之前在镜子前梳了好一会儿,还破天荒地抹了点发胶。
东方人本身就显小,他都二十一了,不想被人当十六七的小孩子。
聚会是在花园里举行的,房间里只开了两个走廊灯,不怎么明亮,谈北遥进屋上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不想穿过客厅,想从后门出去,结果正好听见男主人跟参加聚会的一个瑞士人在用英语交谈。
瑞士人似乎跟他之前就认识,正在询问他的妻子需不需要帮助。
男主人摊了下手,“People call it 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人们称呼它为渐冻人症)
谈北遥听不懂专业术语,但能听懂瑞士医生沉默后的“I am sorry.”
等再回到花园里时,谈北遥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到了这对情侣身上。
马尔代夫是旅游圣地,多数人都只是来旅游的。
哪怕是有钱到包机来这儿的顾总裁,也没夸张到把那个别墅买下来,过来时也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包。
隔壁邻居来的时候大包小包像是搬家一样,谈北遥在门口看见的时候甚至隐约看到了沙发,搬完了还要请附近的住户来家里聚餐,如同要在这儿渡过往后的余生。
女主人手不太稳,拿酒的时候不小心酒杯倾斜,一直在她旁边注意着她的年轻丈夫立刻扶稳了酒杯,拿纸巾擦拭溅出来的几滴红色酒液。
明明刚才在后门的时候这个看上去比谈北遥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说起话来带着哽咽的声音,此时却对着比自己年长十来岁的妻子笑着说了句什么。
妻子愣了一下,也笑了。
一看便知这是很恩爱的一对恋人。
聚会结束后,谈北遥拉了下顾沧行的袖子。
“陪我去海边走走吧?”
夜晚的大海深沉而平缓,沙滩上有隔得极远的寥寥几人。
夜幕寂静冷清,谈北遥沉默地在前面走着,顾沧行在旁边跟着他,也没有出声。
谈北遥并不是头一次面对死亡。
三年前,他还在派出所里时,对他很好的班主任冒着大雨跑来告诉他,他的父母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棵树,树皮还完好无损,内里已经被劈得千疮百孔。
谈北遥并不是多坚韧不拔的性子,那段时间也试过自杀,但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当时看着他的人多,一次次也被救了回来。
后来谈北遥渐渐接受了现实,他在泥潭里挣扎着,用自己的方式报了仇,可失去的人永远没再回来。
他经常梦见那个雨天,梦见那些照片。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段记忆也被他深深埋进心底。
谈北遥刻意不再去回想。
慢慢的,那棵树从死地中再次生长,重新焕发出生机,谈北遥也努力回避着那段回忆。
他以为那种感觉已经不会再出现了,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还被困在那个雨天,一直没有走出来过。
死亡是如此可怕,它将谈北遥心底的火浇灭,让他恐惧死亡,恐惧失去。
他跟谁都关系淡薄,很难交朋友,也不会跟人坦露心扉。
因为他害怕再一次失去不愿意失去的人。
谈北遥觉得,只要不开始,就不会有结束的那天。
他以为自己能一辈子无牵无挂的活下去,像幼时被丢在杂物箱的风筝,独自一人,虽然不再有温度,却胜在安稳平淡。
偏偏有个叫顾沧行的人,在他身上绑上了一条线,重新将他放回到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