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罪状(8)
杨时屿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其他的可能性,靳舟也没有说话,难得的安静笼罩了两人。
楼梯那边亮起了廊灯,是有人在上下楼。不知哪家在做运动,楼道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靳舟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真是奇妙,放在两天前,他绝对想象不到,他会莫名其妙地和杨时屿在这陌生的老楼里相遇。
他更想象不到的是,庄严的法袍和干练的劲装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我说,”靳舟不想再浪费时间跟杨时屿置气,他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角,含糊不清地说,“除了警察,还有人在找王大荣。”
搞不好就是幕后主使。
后半句话靳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手中的打火机已经到了烟边上,他打算先抽上一口,然后再说出他的推论。
然而还未等他按响打火机,嘴角的烟就突然不翼而飞,只见一旁的杨时屿“啪”地把手中的烟掰成两截,扔到了一旁的垃圾堆里。
“我不想抽二手烟。”杨时屿道。
靳舟整个懵住,举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出来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不准他抽烟,更没有人敢把他嘴里的烟给拿走——在他印象中,只有老子教训儿子才会这样。
要不直接揍杨时屿一顿,让他知道谁才是大哥?
不太行,人家可是法官,平时那套方法行不通。
要不干脆不抽了,做个照顾他人的文明市民?
怎么有点妻管严的感觉……
靳舟正犹豫要不要另外拿一根烟出来继续抽,却听杨时屿又道:“王大荣跑了,没那么容易找到。”
说了半天,总算说到正事上,靳舟没劲地收起打火机:“你亲自找来这里,说明警方没什么进展吧。”
如果进展顺利,杨时屿只用等结果就行。不过话说回来,他愿意亲自来调查,靳舟心里好歹是宽慰了一些,这人还不是那么的狼心狗肺。
“既然警方没有给你透露王大荣的住址,”杨时屿看向靳舟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法官的职业病,对所有疑点都要弄个一清二楚。
靳舟本来也没有想隐瞒,只是点到即止地回答道:“王大荣每天都点外卖。”
生活的便利伴随着隐私泄露的风险,靳舟搞到王大荣住址的方式,多少游走在道德和法律之间的灰色地带,因此他没有给杨时屿说透。
不过就这一句,也足够杨时屿明白靳舟的意思。
“你最好安分点。”杨时屿紧皱起眉头,帽檐下的阴影变得更深,“少结识一些狐朋狗友。”
类似的话以前杨时屿也对靳舟说过。
高一那会儿,靳舟总是跟班上的同学去网吧打游戏,杨时屿就劝告他,少跟那些同学一起玩。
没想到九年时间过去,两人的关系变了,身份也变了,但杨时屿爱管靳舟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又是不准他抽烟,又是不准他结交狐朋狗友。
不过靳舟的重点不在这里。
“我哪有什么狐朋狗友?”靳舟问杨时屿,“你调查我?”
靳舟经常跟法院的门卫大爷唠嗑,对杨时屿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工作狂,晋升最快的法官,一点也不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对众多单身姑娘的示好视而不见。
但反过来,杨时屿知道靳舟有一群狐朋狗友,这就奇怪了。
毕竟靳舟去法院出庭或旁听,又不会把他那些朋友带在身边,人家门卫大爷还夸靳舟一表人才,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还用调查?”杨时屿冷眼打量着靳舟,“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什么样?
靳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除了衬衣领口低了一些,裤子松垮垮地挂在腰上以外,多么正常的装束,怎么就入不得法官大人的眼了?
靳舟正纳闷呢,身旁的杨时屿突然招呼也不打地转身离去,他连忙抓住杨时屿的胳膊肘,接着不由分说地一拳揍了上去。
杨时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闪躲,速度之快,连靳舟都暗暗吃惊。
这一拳靳舟酝酿了许久,他并不是真的想揍杨时屿,只是想试试他的身手。可就是这样出其不意的一拳,压根不用靳舟收力,杨时屿还是躲了过去。
看样子靳舟猜得没错,刚才在王大荣家里,他并不是大意被杨时屿制服。
趁着杨时屿往旁边侧身,靳舟顺势把他压到墙上,用小臂抵住了他的锁骨。
两人的脸庞只有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杨时屿应是没感觉到威胁,也不反抗,就那么冷静地看着靳舟,而靳舟嫌光亮不够,看不真切,又往前靠了靠,于是两人的鼻尖只剩下一拳左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