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要给我幸福，那我也不怯，就接了，只是以后不用再在账本上记着。我想和他踏踏实实过日子，柴米油盐算着，好好把这辈子过完，那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旁边开始传来窸窣声响，冯助理和程恺在窃窃私语，周晋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没睡着。

叶儿姐嘛，正抓住她老公的衣袖往下拉，偷偷地姨母笑，就是李大厨的衣服快被扯烂了……

尤良木说着说着，觉得自己也得有点面子，又快言快语补充道，“我是觉得，能跟这个男人凑一对儿，是我赚到了啦，但是吧，唐云乾可以仔细算一算，其实他也不亏的。”

“老板，知道你现在可幸福啦！”叶儿姐笑着起哄，调侃他。

李大厨也跟着他老婆逗尤良木的趣儿，“就是咯！”

被他们两夫妻这么一闹，尤良木就又心情澎湃起来了，“我其实、其实......没想过自己能拥有这些，我指的是，爱，呃，还有大家......还有现在这样好的生活，这样舒服的日子......”

他结结巴巴，感觉满腔热泪无处释放，可偏偏他是真的激动欢喜，于是硬着头皮，把自己当成一条被倒吊起来的河流，哗啦哗啦一腔水全倒出来，就滔滔不绝。

“我出身不算太好，可能这辈子活到现在，大多时候都不太顺的……但我这人吧，也不那么贪心，没想把日子过成神仙，所以总有那么些时候，我会觉得当下就足够快乐，有饭就吃，有觉就睡，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呗，嗯，还要踩实心眼，跟身边来之不易的人们好好相处。”

大家默默听着。

连原本分神打瞌睡的周晋也渐渐回魂了，脖子装了弹簧，埋下的头突地翘起来，又把吝啬的目光还给了尤良木。

“可能是我这种心态太没追求哈，都到这岁数了，走过的这些年，我也还是挺没出息的。”尤良木那种自娱自乐的精神又发挥出来了，“就是没想到......这么没出息的我，现在也能有这么好的日子。看来，我十三岁时候的愿望实现了，就是呢，嗯，我尤良木就算是生在一滩烂泥里，那也得是灿烂的烂。”

不知是谁，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尤良木没听见，他还在乐呵呵地说，跟没心没肺一样，“我信命的，上次舅舅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以后的日子都会过得很好，我信了，我舅灵着呢。嘿，虽然他说的是傻人有傻福……”

他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说傻话倒是擅长，满嘴跑火车是不适合啦，那该说些什么呢？

只能说些心里的话了，即便自己说得很烂，可能说出口的，跟心里想的，就少了那么点意思。

“人活这一辈子，开头不好没关系，中间遇上事儿了也没关系，咬牙往下走就好了，总能碰上一两件好事的。有时我觉得我也算幸运的，遇上过贵人，得到过很多帮助，虽然有些很重要的人离开了我，但也总有新的人来到我身边。失去过一些东西，但有一部分也找回来了，甚至还有人很多年后来跟我说对不起，或是谢谢你......这一个个结都给我解了，多好啊，那我还有什么要挂心的呢？我以后就可以无忧无虑了啊，日子也通畅，苦尽甘来应该就是这种甜法吧？哈哈，我觉得我特有福气。”

期间他不知天南地北地侃了多久，说得起劲，眼神乱晃的时候，瞄了唐云乾一下。

唐云乾眸色如沧海般深不见底，里头有灼人的热火，令他的脸一下子就腾腾地烧起来，瞬间把目光移走。

男人随后又觉得自己废话实在有点太多，赶紧收尾，“哎呀唠唠叨叨流水账，我……我讲完啦，谢谢大家今天来这里，我真的很开心。”

他想他肯定像在胡言乱语，把大家那点开心都给毁了。因为他说他讲完了，没有一个人再说话，全场有种默哀式的安静，连电风扇细微的嗡嗡声都如此清晰。

叶儿姐竟然还有人哭了，大概是从未听过这么难听的胡话，悲从中来，被这种生命无法承受之烂的发言给震慑到了。

怀着对损坏大家心情的愧疚，尤良木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笑得有点傻，没想到大家的脸色更忧伤了，叶儿姐也哭得更凶。

尤良木纳闷，或许是他笑得太难看了？

他再看一眼身边的唐云乾，真好看，乃至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总能屡次在茫茫人生中一回首，就看见这个男人。

那双眼睛还是望着他，望着他。

眼睛的主人从前总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尤良木，这个男人似乎没有特别值得别人关注的地方，甚至把他扔到人海里，他就能顷刻淹没下去，再也没有人想起他。

可这个小男人就是用他毫无特色的人格，慢慢地，渗透进了他这个大资本家的视野，用脚踩泥巴的方式，在他的生活里硬生生给踩出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