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98)
“这有什麽伤心的,他很闲吗?”
何孝先说话直白,思考方式和行事风格都独特,平秋听闻一笑,知道自己是昏头了,在何孝先这里,他显然是找不到任何适合自身的有用意见。
话题渐渐转移,何孝先说起他前些天在周边城市的见闻,可惜大多都平庸,这让他对这座南方小城失去兴趣。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在这里待下去的!”何孝先恨恨啜冷饮,“前几天下雨,哪里都在滴水,我右腿脱臼过,疼得我睡也睡不着。”
“还好吧,”平秋说,“住久了也就习惯了,你可能不太熟悉南方的天气。”
“所以我决定去看草原,那种大草原,你知道吗,很大、很大、很大”。说着,为防平秋的想象力贫瘠,何孝先还张开胳膊努力地比划,试图让平秋理解他所谓的“大草原”究竟有多大。
平秋笑笑:“那很好啊。”
哪知何孝先话锋一转:“你有没有空?”
“我?怎麽了?”
“和我一起啊,”何孝先说,“你也没有看过那麽大的草原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虽然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管他呢,总是有的吧,努力找找,等找到了再回来。你去吗?”
平秋摇头:“不去了,我没有空啊。”
“为什麽没有空啊,难道你和我爸妈一样,每天到处飞,所以都没有空吗?”何孝先瞪着眼,“这是冒险诶!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不兴奋吗?……这是冒险诶!冒险诶!”
不知怎麽,平秋精神一振。
接到徐修远电话,说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是两个钟头之后。今天气温高得过分,何孝先也没了在外面撒欢的心情,随平秋在商场二楼找间饮品店,挑的是门口的桌子,靠扶杆,他啜着冷饮看一楼,率先看到从二号门方向走上扶梯的徐修远。
的确该说何孝先的直觉准得可怕,他不过提醒平秋有人过来,见平秋四处张望着搜寻徐修远身影,他忽地把眼一眯:“你们在一起了?”
“啊?”
“我不会猜错的,你们一定在一起的。他告白了?你同意了?有多久了?你之前还不信我呢,现在信了吧,我就说我不会看错的。”何孝先语速很快,满脸的得意洋洋。
“……稀里糊涂就这样了。”
“实话和你说,我本来看中的是他,”何孝先捧着脸说,“我喜欢他那种类型的男人,又高又帅,很干净,一看就知道,和他谈恋爱肯定很幸福啦。”
那是你没有见过他黏人又咄咄逼人的时候,平秋心里暗自发笑,实际很受用何孝先对徐修远的夸奖,这让他感同身受,为徐修远感到一种隐秘的自豪。
“可惜我还没和他认识呢,就发现原来他喜欢你,”何孝先话锋一转,“你们做爱了吗?他厉害吗?”
平秋猛地被呛着,抽两张纸巾捂在嘴边闷声咳嗽,同时他冲着何孝先摆摆手,本意是道歉,却被何孝先误以为他在否认,于是他夸张地惊叫:“不会吧!我不会看错的,他很小吗,还是什麽都不会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吗?”
眼见何孝先问得越发离谱,平秋咳得脸颊涨红,喉咙还是发痒,他蹦两个字又埋头咳嗽。忽然肩膀一沉,徐修远风尘仆仆赶来,一手抚拍平秋背部,一手摘下斜挎的背包,弯腰落座。
只冲何孝先礼貌一点头,徐修远问平秋是不是喉咙不舒服,然后取了面前的玻璃杯给他喝水,要他慢慢来。
平秋咳得嗓眼疼,好不容易缓过劲,他有种大脑充血似的眩晕感,解释道:“不小心呛到气管了,有点没法呼吸。”
“现在还难受?”徐修远问。
“没有没有,好多了。”
何孝先两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盯着对座两人情意绵绵。见平秋抬头看来,他笑意更浓,看在平秋眼里,仿佛在笑他曾经言之凿凿,结果却是最先掉进陷阱,流进温柔乡的。
商场离机场的距离不算远,平秋送何孝先登机,临别时又是听他叮嘱一定记得常联系。平秋笑笑,答应了,目送他过关。徐修远没有走近,就站在后方不远处望着平秋。
回家路上,徐修远似乎很疲倦,没坐片刻就将脑袋靠在平秋肩头,闭着眼小憩。
听着他的呼吸声,平秋焦躁混乱的思绪逐渐平稳。他仿佛被何孝先先前充满活力的宣言给激发了秘密的渴望,仍然有犹豫,但目前占据上风的已然变成一种跃跃欲试的叛逆——试试看吧,平秋劝服自己,没有什麽是一定的,也没有什麽是必然的,但是现在,推翻枯燥的一切是一定,憧憬未知的将来则是必然。
蓦然间,平秋心潮澎湃,还感到身体在微微发颤。血液尽数涌进大脑,叫他有种兴奋至极导致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