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96)
平秋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刘晨晨紧跟着叹口气:“我也想辞职啊,不想上班,只想在家做米虫,可惜没钱,也没人养我……欸平秋,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没有啊,怎麽这麽说?”平秋莫名,疑问道。
“因为你看起来就很能存钱的样子啊,”刘晨晨解释道,“特别老实,守得住钱。不像我们,都是月光族。”
平秋笑笑:“其实大家都一样。”
忙着和其他老师交流联络感情,刘晨晨坐不过一会儿又抱着水杯溜走,走前嘱咐平秋交反馈表,顺便提醒他去财务那儿核对部分学生的退费金额。平秋应下,低头看着桌面那张仅仅填写了一半的月中反馈表。想到繁复琐碎的工作,不知怎麽,心猛然沉底,他情不自禁地深吸口气。
也许是想要给足平秋时间思考,后来两天,徐修远并没有如平秋担忧的那样,时不时提起上回的话题,逼他答应。恰好那两天,平秋天天值晚班,这天终于有时间和徐修远在家吃晚饭,饭后散步,他们并肩行走,没有绕着小区外围转,而是走上往东的马路,一路沿河。
夕阳悬在额前,沿河的马路边行人三三两两,装扮多是短t裤衩搭配人字拖,不少是全家出动,父母慢慢踱步,年幼的孩童跑在前面,或是下了石阶,蹲在河岸边看人捞鱼。
是徐修远先开的口:“你想好了吗?”
平秋顿了顿:“算是想好了。”
“和我走吗?”
“……不了。”
徐修远立即停步,转身面对平秋:“为什麽,给我一个理由。”
跟着止步,后方有慢步的路人走来,平秋将挡路的徐修远拉去一边,他的后腰撞上粗糙的石栏,他表情不变,努力向徐修远解释道:“这个问题不能想当然。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但现实不允许啊,我要顾忌的问题太多,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有什麽问题?”徐修远问。
“比如说工作。你去北京是念书的,那麽我呢,我难道是陪你去念书吗?我需要工作,要赚钱,我得保证吃喝和住宿,这些问题不是用空想就能解决的,人总要考虑生计吧。”
“我有钱,足够等到你找到工作,”徐修远皱眉,“再不然,你可以去我朋友的工作室,他那边一直缺人手,工资可以再谈。”
“那是你的朋友,我没有资格去劳烦他啊。”
“是我劳烦,和你无关,而且我和他认识很多年,这点忙他不会不帮。”
“如果你去找你朋友,这算怎麽回事呢,我要怎麽介绍我自己,是你男朋友还是你兄长,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说出去,都不会好听的。”
“你就是不想走,”徐修远语调忽冷,“如果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不会现在总在否定我。”
“是你太想当然了。”
“到底是我太敢想,还是你根本不敢想?你才二十多岁,难道你从现在已经习惯一成不变,认定你未来几十年都会龟缩在这个地方,一辈子都不会出去了?你转头看看,太阳在落下去,明天就会升起来,每天它就重复着升起和落下这两件事,所以你也被传染了吗,缩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是,我承认我不想改变,是因为我不知道改变之后,我会面对什麽,这就好像赌博,我没有筹码,怎麽敢上赌桌,我怎麽敢赌?”
“你有,”徐修远说,“你的筹码就是我。”
平秋闻言一愣,责怪道:“你不要撒娇。”
“反正你这套说辞,我不接受。这种理由太老旧了,要想说服我,我建议你再认真找些其他的借口。”
“这不是借口。”平秋抗议。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徐修远好似又一次看穿平秋口是心非,说完不顾平秋还想辩驳,直拉着他往前走。走完沿河大道,再拐弯上桥,他们绕去河对面,发现夕阳沉得越发快了。
这天傍晚,平秋还想以平和的态度和徐修远再聊一聊,但只要他一开口,徐修远扭头就走,还是说请他先找到另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到时再来谈。
平秋有些生气,或许还有一些他不愿承认的庆幸。突然接到一通没有署名的来电,甚至在听见对方活泼泼的话音,他还迟钝地想不起那人姓名,倒把对方气得连说他薄情寡义,然后才自报家门,说他是何孝先。平秋终于豁然,笑盈盈地说原来是你。
按何孝先的说法,他过两天会路过本市,记得平秋在这儿,于是想到来找他消磨时间。他的请求也很简单,只用平秋陪他做半天向导,甚至连一天都不满,他当晚就飞走。
虽说和何孝先相处时间不过短短两天,但平秋喜欢他的坦率和直接,对他印象很不错,既然他主动提议请自己做东道主,平秋当然没有推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