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88)
又是一掌,平秋被路洋狠狠推去墙边。他撞到了后脑勺,吃痛地闷哼,紧接着被路洋掐住脖子。平秋吓得目眦欲裂,慌忙挥起胳膊做抵抗。好在路洋没有使劲,叫他只是一挣就松开手。但他仍旧站在平秋身前,平秋推他搡他,路洋仍旧岿然不动。
“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徐修远到底是什麽关系?”路洋钳住平秋的右上臂,“你对你这个便宜弟弟到底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他背地里究竟干了什麽?我开始想不明白,你和他哥是那种关系,他为什麽要帮我,但我现在清楚了,他就是故意的,他有备而来,就是为了今天。”
说话时,路洋没能控制手上力道,不自觉地使下全力,平秋疼得脑袋一缩,甩动胳膊想要躲开:“我和他现在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修远心地也不坏,你别这麽说他。”
“‘现在’,”路洋捕捉字眼,“那就是说以后会是,还是你已经默认,准备同意了?不然你那天不会挽着他的胳膊进来——平秋,为什麽非得是他,他是徐瑞阳的亲弟弟,你已经渴望到连你前任的亲弟弟都不肯放过了?”
平秋错愕,转而更加用力地拉扯胳膊,挣动几下总算从他手里逃脱。平秋呼吸急促,努力压制着话里的怒意:“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你可以说我骂我,我一句都不会反驳,但是修远和我们的事没有关系,他什麽都不知道,你不要因为生我的气就拉他进来,这对他不公平。”
“你怎麽就确定没有关系?”路洋冷笑一声,“我看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这个被你维护的弟弟到底做过什麽?”
平秋疑惑,更多是戒备,而当路洋将徐修远过往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他却大失所望:“你理解错了,修远不是那种人。他告诉你有关我的事,本意是好心,他不可能有你想的那麽坏。”
“他明知道你讨厌所有人提你妈妈的事,他还硬要我来问,这难道不是他故意的?”
“你不是说,他的原意是希望我和你能互相坦诚,才希望你和你父母说明白,又把我家里的事告诉你,”平秋说,“我想他或许有些欠考虑,但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
路洋接连冷笑:“我看你是瞎了眼!”
“你讨厌我恨我,我都理解,但是修远和这些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才十八岁,背地里做这些事,对他有什麽好处?你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他或许有点冲动,还有点幼稚,但是他一向很乖很听话,绝对没有恶意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冷眼瞧他宛如一只跳进虎口的羊,路洋话锋一转:“你们上床了?”
“……”
“上了,对不对,”路洋问,“什麽时候?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背着我上的?”
“……”
话说到这份上,平秋再也没了和他周旋的欲望,更为他先前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徐修远泼了一身脏水的行径感到反感,语调不由得变得冷漠许多:“夜深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打扰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说着,他不顾路洋再次想抓他胳膊的举动,用力一甩,走出黑魆魆的楼底,踏着台阶上楼去。
“我还有句话想问你。”忽地,路洋问道。
平秋听闻停下脚步,扭过头,却没有在灯光下看到路洋。
路洋仍旧掩在黑暗里,片刻后问道:“你爱过我吗?”
深夜寂静,楼道里偶有居民户熟睡的打鼾声,咳嗽声,和空调外机运转的嗡嗡声。
最后一次话别,平秋没有选择撒谎:“我想没有。”
说完,他上楼去了。
路洋直到十分钟后才从楼道里现身,他独自走在小区路边昏暗的灯光底下,走过一盏又一盏,中间停过两步,但没有回头看,最后彻底消失在路边尽头。
一直望着他远去,平秋拍了拍因为压在三楼窗边而沾灰的手掌,转而又上一层楼,随即在家门口的楼梯边发现静坐的徐修远。
这让平秋想起当时他刚来那晚,也是这样坐在楼道,不说也不动,只在看到平秋的时候冲他笑一笑,然后掸掸裤子,将留着门缝的家门拉开,冲他招招手:“来吧。”
在那一刻,平秋忽然很想拥抱他。
被平秋从后抱住腰的刹那,徐修远身体有些僵硬。他好像站不稳,所以用手掌扶在墙面,又忽而下滑,失手按灭了玄关的小灯。他们就像躲进一方狭小的漆黑的秘密宝箱,不由得都心跳加速起来。
“你们吵架了?”徐修远猜想。
“没有。”平秋答得含糊,说完便没了下文。他将嘴唇按在徐修远的后半边肩膀,嗅到他衣服上有太阳曝晒过的干燥的香气,不禁很喜欢,于是微微转过头,将脸颊压在他的肩膀,同时在徐修远腹前交叠的双手慢慢上挪,在他胸口奖励似的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