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66)
狂跳的心在找见徐修远的瞬间落定,平秋努力往外挤,艰难地脱离了包围圈,还没开口,徐修远将桌边另一杯啤酒递给他。待平秋握住杯柄,他用自己那杯和平秋一碰杯,仰脖就是一大口。
“你喝慢一点,”平秋端着啤酒不动,“我不会喝酒,会醉的。”
“啤酒而已,不会醉,”徐修远用酒杯敲敲平秋的,安慰他道,“就算醉了也没事,明早我叫你起床。”
“我会撒酒疯。”平秋好像在恐吓他。
“我也会,正好这里聚会都通宵,我们可以撒完了再回去睡觉。”
“……我撒酒疯会打人,见人就打,打得特别狠。”
“你想说你会打我?”
“说不定呢。”
“那我们到时候可以在这里表演一个摔跤节目,说不定你真能打赢我。”
“别瞧不起我,我也能打赢你。”
“我知道啊,我可没瞧不起你。”
平秋胡乱地说,哪知道徐修远根本不吃这套。他胡言乱语,徐修远就随口答应,反而把平秋给乐笑了。但他酒量浅,连啤酒都不敢喝,那也是真的。
不过多少被徐修远说得有些心动,又或许是当前的气氛太好了,眼前是蹦跳叫喊的年轻人,身边是徐修远,平秋心想没关系吧,喝一点应该没关系,大不了真像徐修远说的,发泄完了再回去,反正谁也不认识谁,算不上丢脸出糗。
终于说服自己,平秋看眼徐修远,和他手里快喝完一半的啤酒杯,仰头一口,被啤酒那股苦味呛得眉头紧皱。他低声抱怨:“好难喝。”
徐修远听了就笑,指着身边一位穿着无袖衫和高叉裙的女士,对平秋说:“店主在这儿。”
平秋脸色骤变,忙冲往这儿看来的女店主摇头摆手:“不是不是,酒很好喝的。”
“不喜欢啤酒,我们里面还有米酒、红酒、鸡尾酒各种酒,你要是想喝白酒烧酒,那也有,要给你换吗?”女店主相貌美艳,一截手臂随意地搭在徐修远肩膀,姿态闲适。
徐修远动了动身体,但没有拒绝。
“不用换,很好喝的。”平秋喝一口啤酒,目光悄悄掠过徐修远,很快垂下。
“你们是今天刚来的吧,昨天没见过你们。你们是朋友?”女店主问。
“兄弟。”徐修远应道,平秋跟着点点头。
“亲兄弟?”
“不是,就是兄弟——也可以说是朋友吧,其实没差,”徐修远看一眼平秋,“对吧哥?”
“嗯。”酒劲渐渐反上来,平秋有点上脸了,之后不再搭话,看似注意力都放在跳舞的人群里,实际耳朵慢慢竖起来,在偷听徐修远和女店主讲话。
女店主显然对徐修远很有兴趣,先是问他姓名,又问今年多少岁了。一听他今年才高考完,她笑得很可爱,贴在徐修远耳边说些什麽,竟然引得徐修远也笑,两人靠得越发近,说话声也更低。平秋听不清楚了。
临近深夜,聚会还没散场,平秋断断续续喝了两大杯啤酒和半杯烧酒,走路脚步虚浮,须得徐修远半抱着他回酒店房间。
回去路途不远,但平秋两腿发软,总要拉着徐修远的衣领才不至于跌倒,因此两人走得磕磕绊绊。平秋还因为酒意上头,半路趴在石栏边不肯动了,指着不远处忽闪忽闪的两点,对徐修远说:“他们在抓螃蟹。”
应该是一队人在玩深潜,徐修远收回目光,揽着平秋将他拖起来:“回去了。”
“好吧,”平秋努力直起身,挣开徐修远,“你别动我,我能走。”
他试图走直线,结果两脚一绊,险些迎面摔倒。好在被徐修远拽住,平秋顺势挽住他的胳膊,自己都有些惊魂未定,心跳得飞快。他不敢再乱动了,就这样被徐修远一路领回房间。
外头路灯昏暗,一进室内,平秋的醉态明显。他脸颊酡红,双眼涣散,进电梯的时候找不准路,以为要一脚踩空,满脸忐忑地抓着徐修远,说:“我怕坐过山车。”
徐修远没听懂:“什麽过山车?”
平秋却不搭理他,出了电梯说我怕海盗船;走进房间说怕云霄飞车;爬上床头说大转盘;仰面躺下了,说他怕升降机;然后合起双手,想了一会儿说还怕电梯。以为他总算消停,安静半分钟,他盯着天花板吭出一声:“这些我都怕。”
徐修远拧了毛巾给他擦脸,平秋嘟囔得不停,不喜欢被他摆布,拿过毛巾自己擦脸,再擦脖子和胳膊,一边说:“那些我都不喜欢,感觉马上要掉下去了,我觉得很可怕。”
“你掉下去过吗?”徐修远问。
“没有。”
“那你怕什麽?”
“就是没有才怕啊。”平秋瞪了眼徐修远,仿佛在怪他听不懂话。擦完脸,他把毛巾对折再对折,折成鼓鼓的方形,放在床边。又一想,不对啊,于是捧着毛巾下床,说:“我要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