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36)
“我只是觉得那没有必要告诉他——”
“我们的事,他也一样没有必要知道,”徐修远抢白打断,“你看,一件很简单的事,你总是要把它看得很复杂。我早就向你保证过,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路洋,也不会告诉别的谁。如果你认为这对你来说太过界,那我问你,你难道没有在我身上得到什麽?”
平秋摇头:“我不懂,我不懂啊。”
“那我教你,你可以利用我,去忘掉徐瑞阳,把他给你的记忆彻底抹干净,用我取代他,或者说,用我来忘掉他,这不是一举两得?所以别再怀疑了,你应该做的是相信我。”
言毕,徐修远以左手五指插进平秋指间,同时弯腰在平秋嘴边吻了一记。平秋被吻得闭眼后缩,紧接着,徐修远一个用力的正面拥抱将他搂得呼吸困难。平秋挣扎两下,后颈被徐修远以安抚的力度轻轻一按,他渐渐不再反抗,而放松身体,任由徐修远将他抱紧。
当天下午,平秋正招待来校咨询的高三学生。学生家长是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妇女,衣着朴素,行为拘谨,对着各科的课价单面露难色,总拉着一边寡言沉默的学生要她来做决定。平秋耐心随她们低声讨论,目光却落在对方母亲脚下那双磨损严重的黑白帆布鞋,和她因为裤脚稍短而裸露的半截小腿。他久久盯着,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半晌收回视线,起身替学生和家长面前的纸杯添一些水。
虽说最后仍然没有敲定课程安排,但那位家长走前拉着平秋说了好一会儿话,无非是希望他诚实相告,以她女儿目前的学习情况,究竟怎样的补习强度更加适合。但听过平秋具体分析,超出预算的补习费用却让家长破了表面冷静。
平秋将这对母女送出正门,目送她们上了公交车,转头进门,就见前台同事嚼着水果冲他挥手:“你别总是这种表情,让校长看见,下周例会又得点你名了。”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挺辛苦的。”平秋说。
“没办法啊,现在抚养一个孩子哪那麽容易,大家都想把孩子往上送,那我们这些造桥梁的不也得‘与时俱进’?不然像我们念书那时候啊,同学都还看不起课外补习的人呢,觉得都是课上学得太差,才会找老师补习。”
“说得也是,我读书那时候,我们那儿连正经的补习机构都没有。”
同事忽道:“对啊平秋,我听说你成绩都很好啊,就是高考那回落榜了吧?”
“没有,都是他们乱猜的,我念书成绩一直不太稳定。而且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不去说它,”平秋笑笑,转移话题道,“我上楼去了,今天有新学生来,我得帮他找老师。”
“忙吧。”同事冲他挥手。
傍晚值班,平秋倒是收到路洋短信。这点时间两人都在工作,路洋也说是突然想起,问平秋过两天徐修远是不是就打算回家去了。平秋头一回听说,以为是路洋胡猜,但路洋言之凿凿,还说是徐修远主动告知。平秋心有疑窦,下意识认为是徐修远家里有事不方便通知他这个外人,故意拖着时间,准备当天再说。
有路洋这一“告密”,平秋当晚心不在焉,值班结束后打卡离开,走出大门半程才发现背后有人在追。
程子农背着书包小跑跟来,气喘吁吁地立定,问平秋怎麽走得那麽快。
平秋抱歉道:“我刚才没有听见你喊我。怎麽了,你找我有事?”
“我来还你衣服。”程子农将手里纸袋递给平秋。
“其实你直接放在前台就好了,其他老师会提醒我的,”平秋看一眼纸袋,发觉异常,“这好像不是我那件,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拿错,这是我新买的,原来那件被我弄丢了,对不起。”
“弄丢就弄丢吧,一件外套而已,你不用给我买新的,”平秋将纸袋递还,“我不能收。”
程子农后退一步:“我弄丢你衣服,再还你一件,这有什麽问题。而且如果你不收,我妈会骂我的——你拿着。”
平秋见他态度坚决,不再多扭捏:“那衣服我收了,谢谢你。时间不早,你坐公车回家吗?”
“我骑车。”
“但这里没有车啊,得再往前走一段才有,”平秋给他指明方向,“高中园区往前,拐个弯,那边的车很多。”
“那就往前走吧,和你顺路吗?”程子农问,见平秋点头,他露出点笑来,“一起走吧。”
同行的一路,或许是难得的两人撇去师生关系独处的情况,程子农很活泼,话总说个不停,偶尔逗得平秋笑开怀。
正说到他们附中某位男老师演讲出丑的糗事,平秋见他肢体动作丰富,笑道:“我本来以为你很内向的,原来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