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25)
“我没有!”平秋大声道。
“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们家到底挨了多少白眼吗?我在学校念书,会有同学用那种很异样的眼神看我,他们觉得我和我哥一样,都是喜欢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的怪物!”徐修远用力把住平秋的膝头,冷声道,“学校开艾滋病宣传讲座,会有人问我‘你哥哥有没有得这个病’,我能说什麽——我能说什麽?!”
“……我没病,”平秋脸皮绷紧,极力止住两派牙齿打架,像个固执的孩子似的一再重复,“我们都没病!”
“但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病!你和徐瑞阳一样,都是不正常的,都是病原体。你可以跑,但是他跑不了,他就像颗不知道什麽时候会爆炸的炸弹一样待在那里,我爸每天防着他,就算他结婚了,他们都怕他出去搞男人。这些是因为谁?因为你,平秋,都是因为你!”
平秋两排牙齿在砰砰地打架,他执拗而无辜地强调:“……我没病。”
“事已至此,纠缠这种问题还有用吗?”徐修远突然松手,“你对我们家造成的伤害已经没法挽回,既然这样,你难道不该尽力弥补吗?你自己也说,这是你欠我们家的,更是你欠我的。”
又回到原来的话题,平秋却早在徐修远的连番质问下溃不成军。他宛如一颗摇摆在路洋与徐修远中间的陀螺,被一根细长的绳鞭抽得永不能停。
“我们之前不是说得很好吗?你帮我这一回,算是抵消这些债,到时你不用再受折磨,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为什麽不可以,哪里有问题?”
平秋是入了魔,才在徐修远似乞求又似警告的话里败下阵来。他仿佛哽咽,连连应着:“好,好。”
“好什麽?”徐修远问他。
“我帮你,”平秋机械般重复,“我都会帮你的,是我欠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只要你听我的话,我都会原谅你。”徐修远低头吻他的手,又撑起上身,扶着平秋的半边脸吻他的嘴。
平秋情不自禁地捉住他的衣领,满脸茫然地被他吮着嘴唇。好在徐修远这次的吻只在安抚,不再深入,而很快将他放开。
这晚平秋不当班,和同事确认过下周班表,他回家前特意绕路转去附近的购物超市。没逛一会儿,收到路洋消息,说他已经备完食材,现在在居民楼下。
没料到路洋不请自来,平秋神游一整天,现下心里慌张,赶忙拨回电话给路洋,语气有些埋怨:“你怎麽都不提前和我说?”
“提前说了怎麽叫惊喜啊,”路洋笑道,“你很紧张啊,怕我和你房里那个小弟弟动手?那你放心吧,我就算要帮你报仇,那也是找他亲哥啊,和他有什麽关系。”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真的在楼下?”
“真的,没骗你,我现在拿东西准备上楼了。”
“你先在楼下等等,我马上就到。”
“我有带钥匙,不用等你,”路洋在那边似乎搬着东西,喘声有些重,“不说了,挂了,你赶紧回来吧。”
平秋来不及多说两句,对面已经挂断电话。他即刻再拨徐修远的号码,但连拨两通都无人接听。平秋不禁心口砰砰直跳,赶忙放下东西,小跑着回家去了。
半路倒是接到徐修远回过来的电话,平秋才要问他在不在家,对面隐约传来说话声,显然是路洋。
预想过千百种恶果,但等平秋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家门半开着,路洋正侧身换鞋,边和厨房方向的徐修远搭话。见平秋跑得额头冒汗,他笑着将他一抱,趁徐修远不注意,往平秋颊边亲了亲,还说了些“这麽着急赶回来是不是想我”之类的俏皮话。
路洋神色正常,或许还能称得上雀跃,平秋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落了一半,等被路洋拉着一道去楼下车里取东西,听他言简意赅说明情况,心就安全地掉回肚皮里。
“他喊你路洋哥,真的?”平秋追着问。
“那不然呢,他还能喊我什麽?我看他人不错,嘴巴会说话,挺老练的,不像十八九岁。”路洋取了后备箱装的两瓶红酒,一转身,平秋边和他说话,边自然地取走其中一瓶红酒。加上昨晚刚刚冰释前嫌,路洋这下再看平秋,骤然间,他仿佛感到一阵类似于大半年前平秋第一次答应和他约会时的兴奋,越看平秋越心软,就在上二楼的楼道间捉着平秋的后颈,在他嘴边亲了又亲。
平秋迎合两次,见他没完没了的,又是躲又是推他,微微露出些愠色才把路洋的兴头给掐断了一小截。
或许也因为心虚,平秋两颊通红,进门前要路洋再三打包票:“他是他,他哥是他哥,你不要问他那些问题了,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