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227)
“再会。”
平秋挥挥手,望着华璋小跑去人行道,恰好是绿灯,他走得很快,没有回过头。
和华璋开诚布公地斩断未来的任何可能性,平秋的心情说不上可惜或愧疚,只是想起刘晨晨,他会有些苦恼,还没想好该怎麽和她解释。
却没想到刘晨晨的消息居然那麽灵通,这晚平秋和华璋吃过饭,隔天傍晚她就杀上门来,问平秋最近是不是又被人纠缠。而平秋的否认在她眼里则成了他被前任强迫而不自知,她恨不得握着平秋的肩膀摇醒他,宛如在拯救失足少女。
平秋猜想,在刘晨晨的印象里,徐修远的形象大概和某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挂钩,不禁佩服她想象力丰富,为他而义愤填膺也是有够仗义,但更多还是无奈,于是极力想把徐修远从她的“恶人”名单里去除。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麽坏,我们当时会分手,我和他都有问题。”平秋说。
“就算有原因,那问题肯定是出在他身上,”刘晨晨收敛怒意,架着腿,两手抱胸,“我和你认识至少也有五六年吧,中间做同事两三年,你什麽脾气我知道,就是逆来顺受,滥好人一个,别人招呼你往东,你能往西?你要是有那麽厉害,当年都能在我们单位升职做副校长了。”
“哪有那麽夸张,”平秋笑道,“我也不是烂好人啊,只是有时候别人的建议确实会比较正确,而且如果有人需要帮忙,顺手帮一下,也没什麽大不了。”
“我是怕你被骗啊,你那个弟弟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们能分手一次,就可能分手第二次,如果你们的问题都到了导致分手的地步,说明这个问题就没有那麽容易解决。是吧?”
“……我不知道应该怎麽说。”
“有那麽羞耻吗?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我不是要瞒着你。”
“我知道,”刘晨晨把住平秋的肩膀,认真说,“我只劝你这一次,在这种事情上本来我不应该掺和的,但是我不放心你,我怕你太容易相信人,万一这次又被骗了怎麽办?哲学家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吧,你怎麽就确定导致你们第一次分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都不会再影响你或他?如果被我说中了,问题根本没有解决,你再这样下去,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吗?”
猛然被刘晨晨的问题当头打中,平秋张嘴想反驳,却因为无话可说而沉默。
诚然,刘晨晨提出的问题确实切中要害。同为朋友,储缇微不会对平秋的私人生活做任何建议,更不会指手画脚,只有刘晨晨向来心直口快,却能一语中的,逼得平秋从失而复得的雀跃中蓦然清醒。
一直以来,那些和徐修远的过往好像成了平秋秘密的私有。他没有想过可以把这些过往和第三者分享,即便要说,也总是千头万绪难说清,话到开头便难以继续。
但平秋不得不承认,刘晨晨确实一针见血——尽管他能理解并接受徐修远的难处,也愿意为他的期望而努力向他靠近,甜言蜜语听了总是喜欢,但糖衣包裹的并不总是香甜的草莓夹心,平秋无法否认他始终对徐向楠存有畏惧心理。
正如徐修远说的,他是个成年人,尽管不情愿但到底在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大人,因此他需要夺回他的权利,需要独立。但同时他为人子,不可能像丢掉一件衣服一样把养育他将近二十年的父母随意抛去脑后,平秋或许不是他和妈妈徐向楠之间最要紧的矛盾,但作为两年前母子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平秋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徐修远未来遗憾。
除夕夜那晚,平秋理该有非常恰当的时机来试探徐修远这两年和徐向楠的母子关系,但他那时被情绪绑架,分不出一点注意力来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这时再想起,反倒是难以开口了。
夜里收到视频邀请,平秋和储缇微打声招呼,抱着手机回到房间。拉窗帘的时候碰到手指,他痛得抽气,一看,先前由于心情烦躁而咬得手指甲光秃,指甲缝有些冒血。匆匆往嘴里一塞,吮掉血珠子,刚好视频接通,徐修远露脸,戴着眼镜,看背景还在公司。
“回家了吗?”平秋问。
“正准备回,”徐修远将手机架在桌前,后退两步,取下挂在椅背的外套,“你呢,吃饭了吗?”
“都九点钟了,怎麽可能没吃过。你还没吃吗?中饭呢,也没吃?”
“忘记了。”
吃饭睡觉会忘记,唯独约定的九点钟的视频记得清楚,平秋真不知道该说他什麽好。
好在徐修远实习住的单身公寓就在公司附近,脚程二十分钟左右,到家后随便煮包方便面,边吃边加班,时不时转移注意力和平秋说两句话,看他也在耐心核对店里年后新准备的进货单,彼此互不打扰,倒是很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