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215)
储缇微从行李箱里取出两袋牛肉干,一股脑都倒在茶几,听见陈小艺那句教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恰好电视里播到最新的小品节目,讲的是春运期间,交警和司机之间的故事。
前面的节目大多长而无趣,难得来一个小品,陈小艺被逗得直笑,末了又感叹:“还真没说错,这时间就是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吧,我本来打算租大巴回家,但是我爸爸不让,怕我一个人回家半路出事,不安全。”
“是啊。”平秋应着。
“我听人说啊,”陈小艺咽一瓣橘子,“我家附近有个大伯,他就是过年做客,回家路上不小心撞着人了,撞得人家受重伤,还被查出来酒驾,赔了好大一笔钱,人也被拘留。现在走在路上都不安全,不是可能被抢钱,就是被车撞,飞来横祸这种事谁能说得准,说不定……”
话音未落,陈小艺靠了个空,她忙望向平秋的身影叫道,“老板,你去哪儿?”
平秋快步走去玄关,随手捞了挂在架子上的外套,他来不及多解释,只说:“我出去一趟,有些事要办。”
“什麽事?”储缇微问。
“回来再说。”
“围巾。”
“哦。”平秋胡乱将围巾挽在臂弯,边整理衣服边开门,话没说两句便匆匆往下跑。
室外温度接近零下,平秋连大衣扣都没有系紧,先小跑去家楼下兜一圈,连黑漆漆的楼道都没有放过,但都一无所获。
他从衣袋里取出手机,手指尚有余温,敲击屏幕时打出些声响。后拨通号码放到耳边,嘟声阵阵,一会儿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消失的尾音在昏暗的冬夜更显得安静而漫长。
吐出口气,平秋往猫哈生活馆的方向跑去,同时再次拨通徐修远的电话,但和前一次一样,仍然无人接听。
店铺附近少有人影,平秋绕着整条街小跑而过,尤其是上回徐修远来时走过的路,他一路跑去地铁口,几乎把整条街都翻了个彻底,还是不见徐修远。
平秋静下心来回忆有徐修远出现过的任何地点——家里楼底、店铺附近、地铁站,还有巷子和广场。
他转身赶去跨年那天在楼梯窗口看到的巷子,找到那根电线杆,沿着弄堂一路走完,中间分叉的巷口也都进去看一眼。偶尔会撞着几个戴着耳罩和手套的小孩窝在角落里玩游戏,摔炮丢在地上,他们指着猝不及防受到惊吓的路人哈哈大笑,如果对方表情不对,他们就会掉头一溜烟地小跑。这里的弄堂是他们成长的地方,再熟悉不过,两步就跑了个没影,让平秋想拉住一个小孩问问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面生的哥哥都没法。
在弄堂找不见人,平秋只好转路去广场。他坐上地铁,腿脚和手指都已经冻得僵硬。把手贴在脸边取个暖,又冻得他直打哆嗦。
正是吃年夜饭和看春晚的时间,地铁没有往常的客流量。平秋靠着一边的扶杆,再次拨通徐修远的电话。不出意料,又是无法接通。他转而给徐修远发短信,可手指悬在屏幕上空却怎麽也按不下,好似有千言万语,一到真要出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平秋只敲下一句短短的疑问:你在哪儿?
下了地铁,迎面是冷风。他站定在原地,又取出手机,添上一句:能不能给我回一个电话?
后来,平秋找遍广场和周边的街道,依然没有找见任何徐修远可能来过这里的踪迹。
他渐渐感到筋疲力竭,于是在广场中央的那张长椅上落座。慢慢搓热两只冻得僵硬的手,平秋终于想起,在找人之前,他应当先确定任何有关徐修远的蛛丝马迹。
急忙翻出徐修远的账号,平秋点进他的朋友圈,没有发现任何信息,倒是看到他居然将以前所有的内容都删除一空。徐修远没有给人留下任何能够寻找到他的信息。
这一路连走带跑,平秋累得胸腔发闷,耳朵挨着冷风吹得久了,有些刺痛。他坐了片刻,起身时,前方有辆挂着五彩小灯的观光车呜哇叫着往这儿闯来。车头有工作人员向他示意后退,原来是平秋挡了他们的路。平秋听话倒退回长椅边,小火车和他擦肩而过,几对带着孩子的父母都是满脸笑容。直到他们的车尾巴都消失在广场坐标之后,平秋才起身,慢慢踱步走上回家的路。
走下台阶,地铁站近在眼前,可他却突然停下步来,心想:最后一次,如果他不在那里,那就不会再有别的可能,我也不会再找了,这是最后一次。
跟着,他大步迈进地铁站。
一开始决定回来,平秋不是没有想过租回原来的房子。地方虽然稍稍偏僻,但房租很合适,而且平秋自从大学毕业就在这边租房,一住就是几年,难免有感情,因此不愿再花时间去适应一处新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