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153)
“你把我当作什麽?”平秋为他的设想感到荒唐,“当作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还是干脆一件冷冰冰的物体?你总是这样,傲慢自大,好像永远看不清现实,永远长不大。”
“如果结局都一样,我何必要改变?”
“那是你的事,和修远没有关系。”
仿佛将平秋的声音摒除在外,徐瑞阳再次一转话锋:“我前妻姓曹,结婚的时候我和她谈过你,我说等到离婚那一天,说不定我会连夜跑去找你。她听了就笑,说我想当然,和我打赌说到时候我一定会害怕,不敢来找你。我那时觉得她信口开河,到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
“从昨天开始,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根本不犹豫那麽一点时间,提早和你说清楚、来找你,现在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不会的。”
“是吗?”
“不会的,”平秋强调,“因为早就没有必要了。”
闻言,徐瑞阳蓦然沉默。平秋等了等,觉得他们今天这番对话实在枯燥得可怜,便借口他还有工作,就要推门下车。但徐瑞阳先他一步锁上车门,平秋以为他又有别招,却看他发动引擎,提出他送他去辅导班。
路上,徐瑞阳说:“既然这样,我不逼你了。我们这些事,从来不是你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毕竟现在这种烂摊子也都是我造成的。但是我想,我们除了这点关系,总还有一个朋友能当吧,不管怎麽样,情意是真的,你就当我想弥补你,不要随便拒绝我,我们还能当朋友——那种知根知底的朋友。”
大概是被他突然间的转折给弄糊涂了,平秋始终没有回答。抵达目的地,他推门下车,徐瑞阳迅速走来扶他,被平秋一推,徐瑞阳站在原地,望着他步履蹒跚地跨上门口两级阶梯。
“平秋,”忽地,徐瑞阳叫道,“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这些年你一直没有回家,对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我和你妈妈偶尔有联系,她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前两年做过手术,不过恢复还算成功。”
“……为什麽做手术?”
“上肢静脉曲张。”
“严重吗?”
“还好,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进过手术室。”
“她没有告诉我,”平秋动动嘴唇,“一句都没说过。”
“你知道她性格的,大概是不想你担心吧,毕竟离得那麽远,告诉你,你也是干着急,”看一眼腕表,徐瑞阳轻轻推了推平秋的后腰,“进去吧,走慢一点,小心摔跤。”
艰难地跨上两级阶梯,平秋脚步越发的慢。倏忽停住了,他转过身,望着徐瑞阳:“谢谢你这些年帮我照看我妈妈。但是真的没有必要,与其再找借口,我们不如都坦诚一点,不要这样扭捏下去了,你也觉得不舒服,对吧。”
尽管被平秋看穿自己想要借平清泓这块跳板来重新接近他的意图,徐瑞阳却没有露出任何尴尬或焦躁,他只是冲平秋笑笑,然后先平秋一步转身离开。
刚上工位,平秋座椅一拉开,隔壁座的女同事偷偷探头过来,看看他的右腿,问他刚才走路有些奇怪,是不是受伤了。
只说是摔了一跤,平秋从桌角的零食兜里掏出两块巧克力递给她。女同事笑眯眯收下,又对平秋附耳告状,说早晨他迟到的消息,杨主任不仅在工作群里点名批评,还特意跑来办公室找人,一秒钟一秒钟地算,摆明是打算咬着平秋难得一次旷工不放。
“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就是给钱老师出气呢。他俩原来一个学校的,一块儿跳槽来教培,好像家里人也认识,所以关系不错,”女同事把整块巧克力含进嘴里,豪爽地抠掉外包装,丢进脚边的垃圾篓,“上回钱老师不是说你偷拿他手表嘛,他嘴巴大,到处说,没证据都说,所以可能有些同事就被他带跑了。”
“我知道,”平秋说,“但是我相信清者自清。”
“其实他就是看你好欺负,平常不声不响的,干活又积极,很多学生和家长都反馈来夸你呢,他就嫉妒你咯,背地里总是说你坏话。”
平秋笑笑,没有点评。
“还有啊,我都怀疑他那块手表其实就是自己弄丢了。他说是他太太给他的结婚礼物,你看,他把锅甩给你,难道他太太还能冲过来找你,让你赔钱不成?你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呢,而且你又不会反抗。”
“做事吧,你手头工作还多吗?”
“不多,昨天都做完了,”同事说着往椅背一靠,脑袋后仰,嘴里嚼着黏糊糊的巧克力,“我就羡慕你咯,反正都辞职了,待完这两天就走,管他的呢。嗳,你新工作找好了吗?在哪儿啊?工资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