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春(115)
“没有说上话……我把电话挂了。”
“为什麽?”
“这有什麽为什麽,你让我听的是你朋友的电话,既然不是你朋友,我总不能乱听吧,”平秋明知自己在找借口,“而且我们也没有话说……都过去那麽久了。”
“你还放不下他?”徐修远忽然问。
仿佛被问住了,平秋陡然迟疑,没有立即回答。或许他的迟疑才足够真实,假如他脱口而出一句否认,在徐修远看来,这种反应更是欲盖弥彰。
良久,平秋摇摇头:“我不知道。怎麽算放下呢,过去总是存在的,但是我已经不会再想起他了,这算不算放下?”
“我以为你会逃避我这个问题。”
“不是你教的我,遇事的第一反应不能逃避吗?”平秋抱紧他手臂,两人走在路边的霓虹灯底下,“我应该对你说实话,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有很强的负罪感。我毕竟,毕竟和他有过一段关系,你们还是兄弟,就算你不在意,我也会别扭。”
“然后呢,你克服了?”
“说不上克服吧,就是觉得如果以后都要后悔,不如现在先称一次心意,好过以后会因为‘想做,但没有做成’那麽痛苦。”
“你想做什麽?”
“和你在一起啊。”
徐修远再度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平秋。他久久地凝视,却又不说话。平秋被他望得脸颊升温,伸手一推他小腹,埋怨道:“快点走了。”
“你背我吧,”徐修远被他拖着走,“我小时候你就背我,我现在也要。”
“你那时候好小一个,现在我哪里背得动。快点走了!你不走,我走了。”说完,平秋松开徐修远往前跑。没跑两步,他被徐修远从后勒住腰,双脚一抬,好似在半空画了半个圈。
平秋急忙大叫:“啊!我恐高!”
他们追逐在街头,徐修远大步跑在前头,转过身来倒着走,还冲平秋招手。平秋追得气喘吁吁,笑着扑上去,一把抱住徐修远的肩膀,又被徐修远勾着膝弯一提,平秋尖叫着被他背起,抱着他的脖子,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打转嬉笑,脚下是让霓虹灯凝起的身影,缠绵交叠,难分彼此。
夜里,趁平秋伏趴着熟睡,徐修远坐在床头按亮手机。见他被少许光亮惊醒,徐修远俯身压在平秋背后,吻吻他裸露的肩膀,再拍拍后背,平秋揪紧的眉头很快展平。
下了床,徐修远回拨徐瑞阳那通电话。但他接连拨了两遍,对面始终是忙音。他再懒得联系,刚要回房,手机振动。
徐瑞阳似乎很疲倦:“有事说事。”
“为什麽打我电话?”
“问你飞机有没有失事。”
“还好,暂时四肢健全。”
“没事挂了。”
徐修远喊停:“以后如果没事,别打我电话。”
对面稍一停顿,徐瑞阳没有说可否,很快传来挂线的忙音。
后来几天,平秋白天上班,徐修远就在家为他收拾新房。平秋这趟带了不少爱看的书,又在网上定了两张落地书架,回家就见徐修远席地而坐,手里拿着螺丝刀,正在动手组装书架。
虽然说不上娇生惯养,但徐修远在家也很少做苦活。拧几颗螺丝,慢慢发觉手心胀痛,一看,中指和手掌心磨出两颗水泡。平秋心疼,夺走螺丝刀,没组装完的书架推去一边,他从随身带的小医药包里翻出半瓶碘伏,再领着徐修远把双手冲洗干净,又细细擦干,然后对着伤处喷两口。
之后也不肯叫徐修远再帮忙了,平秋戴上手套,拧完剩下的螺丝钉,再把新书架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擦洗一遍,然后拎去阳台边晒一晒。回到屋里,徐修远正半蹲在平秋打开的行李箱旁,从夹层里取出一堆照片。
“要不要挂起来?”他问。
“不要了吧,容易发黄呢,”平秋很舍不得,“到时候我们买两个相框,摆在床头就好了。”
“黄了就再洗一次,底片都在我这。”
“再洗就不一样了。我喜欢这一份,你别弄坏了,”平秋珍惜地将照片收拾整齐,还把他早前就看中的几张摆到最上面,“这张摆床头好不好,我觉得是我把你拍得最好的一张。”
“摆床头?”徐修远弯腰将下巴垫在平秋肩头,“不能摆在你身边,你每天晚上都抱着睡?”
“……你别撒娇。”
隔天,平秋提早和徐修远打过招呼,他们单位晚上团建,结束时间可能会有些晚,他让徐修远不用留门,早点休息。
收到平秋消息那时,徐修远正和老友郑勉见面。说是老友,其实在这之前他们从没有见过,交流互动都在网上,虽然互相看过照片,也打过一次视频,但面对面倒真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