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小子。挂了！”

——嚯噢噢噢噢昂，生气了吗？啊对了，待会午饭时间来副室吧，崔直说想见哥，一起去吃糖醋肉……

夹带着笑声的话直到宰英挂掉电话还没结束。他不管在哪里都被人叫“哥”，尚宇在想自己是否也要在话尾尝试加上“哥”这个称呼。宰英把手机放回口袋，嘴角牵起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

“今天整你整不成了。”

此时尚宇才想起来自己正出于被整的境地。

“尚宇呀。”

尚宇依然坐着，抬头看向宰英，对方笑着说。

“这门课我是真外行，所以还是没法听下去。而且教授太像Pororo（韩国流行动漫角色，一只小企鹅）了我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现在你一个人舒服地上课吧。”

他把情况说明地清清楚楚，老老实实准备撤退。尚宇无言地点了点头。

“你今天中午还是吃食堂？”

尚宇又点头。

“我要是说给你买别的吃的你会讨厌吧。”

尚宇又点头。

“好的，那祝你午餐愉快。”

宰英说着往尚宇桌上放了一罐咖啡，又趁尚宇不防备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轻碰了一下又立刻拿开，尚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正要生气地开口，宰英已经打开教室后门离开了。尚宇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有些火大，想告诉他很不爽所以不要碰自己。

没有发泄愤怒的对象只能自己哼哼唧唧，接着就到了上课时间。那天的教授看起来格外像只企鹅。

本以为王座失而复得会让自己有如神助，然而却出现了跟上次算法课上一样的症状。工程数学2是尚宇一直跟着学习可以跟得上上课节奏的科目，此时脑袋里却空荡荡的，任何信息都无法被录入。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尚宇有些郁闷地一个人吃饭。出了什么问题，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切始于宰英的恶作剧，他坐在自己身边，用各种办法阻碍自己上课，这就是问题所在。但现在他并没有在搞事，问题的根源消失了为什么还是无法顺利地回到日常生活呢。

午饭时间看手机上，发现收到了一条消息。

——免费乘客 3：【（图片）辛苦了】11:03

尚宇的手指在回复栏徘徊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想说的话而又把手机放回了包里。他因为脑子里理不清的思绪而在校园里兜了两圈。

到了图书馆，依然什么都没有变。心悸和郁闷的情绪堆积渐渐转化为了愤怒，但尚宇无能为力。感觉心里有些上火，但敌人也不在，上火对象是谁，为什么会这样，怎样消火，这些都无从得知。

“还没回家？”

尚宇正收拾着行李想着现在还是回家吧，听到了宰英的声音的那一瞬间这个想法就消失了。

宰英从包里拿出了上次强行从尚宇那里购买来的笔记本翻开，又随便在尚宇的笔袋里拿过来一支圆珠笔。弓着背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一条腿，接着就将笔记本摊在膝盖上开始涂鸦。一边的尚宇则发生了神奇的变化。本来因为无名火而手足无措的情绪消散了，心情变得安定下来。刚刚还什么都读不进去的书页现在也可以看到文字了。尚宇为自己现在可以重新开始学习而感到荒唐。

「大事不妙。」

现在看起来张宰英在身边变成了默认状态。这分明是error蚕食太深而混淆了正常状态的现象。1986年的核泄露事故发生以来，人们预测切尔诺贝利周边将会是死亡之地，然而那里却生长出了体内抗酸化剂含量异常高的锡嘴雀。就像动物适应着放射能，尚宇也适应了名叫张宰英的灾祸。

宰英今天静悄悄，一时间只有纸笔的摩擦声，听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反感。尚宇自学着上课时错过的内容，感受到了久违的快感，这才感觉到了旁边投来的视线。宰英又拿尚宇当模特画画了。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宰英笑了起来，并小声说。

“帽子歪了哦。”

他按着尚宇的头顶扶正了帽子的位置。这次是有预告的行动，让尚宇没了发火的理由。尚宇若无其事继续坐着没有动，可问题是，头顶上他的手还没有拿开。不仅没有拿开，还慢慢加重了力道压下来。

“尚宇呀，我有话对你说……”

图书馆一直很安静，因此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大声。压在头顶的重量感觉比实际的更沉重，应该跟他说让他把手拿开的，但始终没能开口。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空气也沉重感觉变得敏感了起来。尚宇的视线在宰英的脸上逡巡着。

仔细一点的话似乎连毛孔都能看得清，日光灯的灯光散落在近处的棕色瞳孔表面，他的眼里有深度的话，会是在哪里呢。尚宇即使知道眼球的构造，此时内心还是浮现出了小时候的问题。宰英慢慢眨眼，于是他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忽长忽短。刘海上贴了一片草叶，应该是藏在了草地上被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