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又沉默了。

顾辰君看着他，低低地笑了一会后，才又将围巾围了圈，遮住叶时大半张脸，只留下他那双有些下垂的眼睛。

见叶时安安静静望着他，下垂的眼睛像两条小鱼，眼神又像干净的两弯潭水，顾辰君只觉得心中有块地方发软。

“那就以后再说。今天，还是想让阿时陪我去个地方。”

叶时将大半部分脸藏在顾辰君的围巾下，认真地观察顾辰君的表情。

发现他没什么不同后，才淡淡点了点头。

两人关上了门，叶时正想习惯性将手放入衣兜中，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温热的手截获。

叶时一顿，抽了抽没抽出来，便只好任他握着。

顾辰君一笑，五指换了个方向和他扣着，拉着人向前走。

冬日结束快入春，气温还不算高。

顾辰君这人穿得不多，却像个温热的火炉似的，扣着的手硬是将寒冷都阻隔在外。

居民区一大早有几个玩耍的小孩，兀自胡闹着，见牵着手的两人也有些好奇，缩在一旁偷偷地瞧。

叶时察觉到人的视线，过了一会，还是将脸埋在围巾中。

他仍然不喜欢别人的关注。

顾辰君望了他一眼，突然转头看向那几个小孩。

偷瞄的小孩被发现了，几个人纷纷往后躲，藏在树后看他们。还有个胆大的小女孩，扯着嗓子问他：“你们怎么牵着手呀？”

顾辰君挑了挑眉，声音却挺温柔：“因为他怕冷。”

叶时又抽了抽手，顾辰君却仍没放开，只是紧了紧手指，将他握得更牢。

那女孩歪了歪头，又问：“可我爸爸妈妈才牵着手，你们两个男孩子怎么也牵着！”

“嗯。”顾辰君大大方方地将牵着的那只手举起，给她们看，才笑笑说：“因为我也喜欢他。我们是情侣。”

“他们是情侣！”“他们在谈恋爱！”

小孩子的惊呼声响起，却没什么恶意，只是像在谈论自己班里谈恋爱的小同学般惊讶。

顾辰君转头，就看到叶时正望着他，眼神略微有些复杂。于是他紧了紧手，在叶时面前将两人相牵的手晃了晃。

叶时移开了眼神看向前方，眼角却微微弯起。

顾辰君这回难得没开他那辆复古的车辆，而是带着叶时转了几趟公共交通，最后来到一个偏僻的地界。

叶时也没问，只是随着他走进了唯一一座朴素而高耸的建筑。

叶时走进去了以后才发现这似乎是个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冲鼻。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安静而快速，并不像普通的医院那般混杂着不同的人声，更像是一个冰冷的牢狱。

站在门口的人严肃而警惕地打量叶时，看到顾辰君时却收回了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顾辰君也不在意，只是牵着叶时往里走。

绕过不少弯，走进一条极其安静的走廊，顾辰君带着他又走了几步，才在一个房间前停下。

站在房间前，顾辰君一时没了动作，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口。

叶时就站在他身旁，侧了侧头看他，却一时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安静。

过了会，顾辰君才动了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伸手推开了面前森白色的门。

叶时和他一起站在门口，门内的情景看得清楚。

一片素白色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白色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罩着氧气面罩的人，一旁的仪器正发着沉闷的滴滴声。

叶时过了一会才发现房间角落处还站着两个人，站姿笔挺，神情严肃。

那两人看到顾辰君时，才稍微放松了绷紧的身体，面上却仍没放松警惕。

顾辰君朝他们点了点头，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叶时，才一并走出了门口，还安静地带上了门。

顾辰君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向病床上的人，叶时也随之一并望去。

病床上的人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十分枯槁了，宽大的病服下露出的手腕干枯而刺目，透出一股行将就木的衰败感。

叶时往上望去，呼吸面罩下那人神情痛苦，紧紧皱着眉，衰老而苍白的五官中却还是能依稀看出熟悉的影子。

叶时转过头，顾辰君的视线也正一动不动地落在那人脸上，看不出喜怒。

那人像是连呼吸都十分痛苦，费劲地喘了几口气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游离了一会，才对上站在病房中醒目的两个人。

他先是看向顾辰君的脸，深深地望了一眼后，才对上他的眼睛。

“咳……怎么，你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我死了没？”

那人声音嘶哑，光是听着就令人难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他生命力一般困难，他却还是开口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