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14)
小孩很爱记仇。那会盛绥刚接手济善会,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忙,确实没什么时间陪比工作更 “麻烦” 的小孩。
盛绥如今就是十分后悔,早知现在这么难追,那会就是少睡半夜觉也该多陪陪人家。
“是我错了,那会不懂事。” 盛绥盯着他,“要不现在你再问问?应该懂事多了。”
季维知探究地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可以对我召之即来,” 盛绥又把他的帽檐往下压了压,“挥之…… 大概也挥不去。”
第9章 来吃糖
季维知足足愣了三秒。
几个意思?盛绥这是…… 魔怔了?
季维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X 国的学校尽教你学狗皮膏药了是吧。”
以现在这局势,提 X 国不大合适,盛绥就没再往下说:“走吧,我送你去温家。”
俩人并排走着,衣服时不时碰到一起。
季维知这才意识到俩人离得未免太近了些。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说 “敢走的话以后就别联系”,这会被几句花言巧语就弄得晕头转向,也太没骨气了。
“不用你送,我不爱坐车。” 季维知哼道。
盛绥脚步顿了顿,“行。”
正在季维知以为他要离开时,盛绥又接道:“那我陪你走着去。”
季维知加快脚步,拒绝道:“不用你陪。”
话音未落,脸颊被冰凉的雨刺激得一抖。
盛绥见状,撑开伞,“不是我非得缠你,是这雨下得太不巧。你没带伞。”
季维知抬头瞧天色,确实阴沉沉的,几朵积雨云压在头顶。现在只是毛毛雨,但过会大概得落场大的。
“别犟了,走吧。” 盛绥左手要过来季维知手中的东西,一半伞面分给他,右手向年轻人那边倾斜,“东西先给我拿着,过会还你。”
离开教堂后,路上便没什么人了。大家都步履匆匆回家收衣做饭,唯独这俩还在慢悠悠地闲逛。
盛绥把手套围巾都给季维知,手却露在外头提着东西,都冻红了。
季维知见状,过意不去:“你要不还是把手里东西给我?我有手套,不怕冷。”
盛绥没有要给的意思,打趣说:“清安长大了,学会疼人了。”
“呸!” 季维知被呛回来,立刻拉下脸,“冻死你算了。”
盛绥只是笑,又把伞往季维知那边挪了挪。
季维知怕他淋到雨,便不自觉往他的方向靠,嫌别扭,还非得保持一拳距离。
俩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走着,谁也没再开口。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路,走到十字路口时,季维知瞥见温家标志性的红砖墙。
目的地就在前面。他跟盛绥,也该话别了。
季维知忽然觉得不说点什么实在浪费,于是率先开口,问:“上回那个方糕…… 是你塞给我的吗?”
盛绥没答,只是问:“它凉了没?”
“没有。” 季维知想了想,“还挺好吃的。”
“那就好。”
俩人又沉默下去。
季维知只好没话找话:“你手里是什么?”
“这个?” 盛绥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指绸缎包着的东西,“哦对,给你的。”
“给我?” 季维知追问,“啥啊?”
盛绥言简意赅:“信。”
“什么信?”
“在 X 国写给你的信。”
季维知忽然站住脚,不可置信地望着盛绥。
在盛绥临走前,季维知曾在码头撂下狠话,说什么如果他敢退伍把自己扔在这,这辈子就不用再联系了。
不联系是不可能的。刚到 X 国时盛绥就给季维知寄过信和钱,但没过多久,信被拒收,钱却没有。
如此两次之后,盛绥便懂了。小孩在生气,倔起来谁也拦不住,他不敢再去触人家霉头,平添不痛快。
于是写的信、留的话都只敢藏着,在异国他乡发泄情绪,甚至就连这种程度的剖白都不敢写得太直白——想着,万一哪天,小孩会看到它们呢?
然而这些事,季维知是一概不知的。
他当时没了去处,在清福米庄打工。米庄老板惯是见钱眼开,见有阔少来信自然是先扣下钱,又怕季维知发现,索性把信封原封不动扔回邮筒。
因此,季维知只当这两年自己被遗忘了。
季维知隔着雨幕,表情很可怜。
“你既然写了,为什么不寄给我?” 季维知压着声音,脚步不动,“我、我等了好久……”
盛绥下意识想问那些被退回的信,可看小孩委屈得快哭出来,什么都不敢说,只顾着心疼了。
他伸手想碰碰小孩的头发,很快缩了回去,“你…… 在哪等?”
季维知低低地说:“哪都有。最开始去的清福米庄,后来他们不收学徒,我就去跑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