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地(38)
于是那些不被理解和失望慢慢织成了一张大网,一点一点罩住他。周择觉得自己对马文静没那么多爱恨,却也无时无刻不想让身上的网反罩在马文静身上。他最近甚至会想,如果让她也尝尝这些痛苦,是不是就能理解自己了?
被闹钟吵醒的丁一保迷迷蒙蒙地睁眼,就看见坐在床头的周择,成功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周择像尊刚睡醒的石像,迟钝地动了动:“憋得慌。”
丁一保不明所以地问:“憋?睡觉蒙着头了吧。我每次看你睡觉都缩在被子里,容易缺氧。”
周择哦了一声:“有吗?”
丁一保又定了个闹钟,打着哈欠躺下:“对啊,你要是不舒服就去医务室看看,这个天挺容易生病的……哎,现在还早,我再睡会儿。”
他絮絮叨叨地说完,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周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病,但的确不舒服极了。
…
雾蒙蒙的天,厚重的云层里堆满了将落不落的雨,城市被严丝合缝地盖住了,这样的天气总让人忍不住抬起头,企图在天空中找到一根绳子拽一拽,最好在云盖子上拽出一个洞,让那些冰凉的雨水都一气儿倒下来。
然后就是这样的天气里,周择逃课了。
这事儿就发生在他收到周海洋发来的信息的十分钟以后。刚一看到信息内容,他便再也坐不住,假借上厕所之名,明目张胆地走出了教室,然后头也没回地跑下楼。
在思远楼和志远楼的后面有一小片停自行车的地方,穿过那一排排停满车的蓝色车棚,一堵灰色的围墙后面就是一条久负盛名的小吃街。
他从这儿翻了出去。
裴也是看着他溜的。
连作为同桌的闻嘉朗都是在下课以后才惊觉自己身边少了个人。
在他走出教室的那一刻,裴也就察觉了他的目的。也或许是因为周择当时走得太匆忙了,压根没去厕所的方向。
于是过了几分钟,他福至心灵的从窗户看出去,毫不意外看到一个利落的身影,通过自行车后座轻松攀上车棚顶,然后直接跃到围墙上方,不一会儿就没了背影。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裴也几乎毫不犹豫地断定。
就在周择“越狱”一分钟以后,停车场的看车老头从休息室后面走了出来——每天上午,老头都会在九点半左右去停车场外倒垃圾,但因为垃圾桶离车棚开回不过五分钟,所以他逃课从来不选这儿。
反观周择胆子颇大,大到就像早有预谋。
闻嘉朗一发现这事儿,就迫不及待地和徐多智说:“我靠,我同桌逃课了?”
徐多智正盯着手机心不在焉,压根没听他说了什么。
“逃就逃呗,有什么的……”
闻嘉朗察觉到他注意力不集中,便探头看他手机:“你看什么呢?夜未眠是谁啊?”
“没什么!”徐多智“啪”地把手机屏幕往下一盖,“……你刚说谁逃课?”
闻嘉朗嘀嘀咕咕地坐好:“我同桌啊,那个学霸。”
徐多智往前面一看,果然只看到一个空桌子。
“靠?他还逃课?”
“……你丫刚就没听我说话吧!”
“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我就动怎么了?”
“你敢打你爹?!”
“去你妈的!”
“去你妈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裴也杵着脸,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从教室的后门路过,然后又在窗户旁往里看了两眼,最后似乎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便直接走到了前门。
“你好同学,我找个人。”周海洋站在门口,随便抓了一个路过的学生,“你们班周择在吗?”
突然被人抓住胳膊的孙天望吓了一跳,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反倒是一旁同行的李平安替他回答道:“他不在。”
“不在?”周海洋又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几眼,确实没看见要找的人,“那你们班主任吴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孙天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看到正抱着作业走来的秦燕,便向周海洋指了指她:“吴老师办公室不好找,你跟着我们班长去吧。”
一脸茫然地秦燕被推了过来。
……
裴也看着那个男人跟着秦燕走远。
这时徐多智和闻嘉朗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前一秒还互喷口水的两人,转头就重归于好。
“裴哥,飞机说在一楼厕所碰见理一的大猩猩了,帮我们看着呢,要不要去啊?”
“不去。”
徐多智失望地在前桌坐下:“为啥啊,那个大猩猩在外面造谣咱们给他下跪道歉,猴子他们都……”
裴也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徐多智果断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