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22)
可现在……他必须避免他们的所有接触。
他对陆清致怀着那样的心思,他不能脏了陆清致的情谊。
陆清致卷袖子的动作顿在那里,林安初终归不忍心,他忍着两侧太阳穴让人绝望的掣痛,干巴巴地又加了一句:“头痛得没那么厉害……刚才是唐吟想叫我去喝酒,我不想去,随口扯的借口。”
陆清致隔了一米多的距离看着他。
林安初被他注视着浑身不自在。他欠他的太多了,太重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还不清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林安初终于听到陆清致开口。
“你跟唐吟……”
林安初从他没说完的这句话里莫名听出一种迟疑。
他现在压根见不得陆清致受任何的委屈,哪怕仅仅是语气犹豫,他都有汹涌的亏欠和心疼。
他本该继续按照太爷爷寿宴上的那个剧本演下去的,但是他现在面对陆清致根本连回顾那个剧本的前情提要都做不到。
林安初压着情绪,静静地迎上陆清致的眼神。
四年前的初冬他们的眼神穿过大半个流光溢彩的宴会厅遥遥相接,林安初的心弦在灯火璀璨里被轻轻巧巧地拨动,坦坦荡荡地认下了自己这份爱。
四年后他们隔着一米的距离对视,可林安初当初那颗蓬勃生动的心脏已经快要烂掉了。
窗外大雨倾盆,林安初的心里也是。
林安初静静地看着陆清致,以最后一眼的姿态贪恋着目光相接的这一秒。如果他再有勇气一点,他该趁着面对面的机会给陆清致一个交代。哪怕直接开口说要和陆清致绝交……也比不声不响却一直糟蹋他的付出来得好。
他哑着声音:“同事关系,演的情侣。”
陆清致的心倏忽一松。
下一秒却听到小朋友和当年在病房里如出一辙的残忍宣判。
林安初说:“陆清致,你别对我那么好了。”
陆清致哑然一笑:“你……”
心理医生猜测林安初的PTSD来源于车祸相关的另一事件。
回避出国真相……
见到他就会失态……
这几年对他的逃避……
陆清致深深地看着林安初。
林安初眼尾的那两抹夺目的红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眼睛,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刚才昙花一现般快速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开始装鹌鹑低着头不再看他。
陆清致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林安初的蜗牛椅前。
蜗牛椅还是很多年以前他们俩一起去挑的。原本要放陆清致实验室附近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结果陆清致去结账,留小少爷在柜台前留地址的时候小少爷没注意,把林家老宅的地址留给了店员。最后小少爷嫌麻烦,把这把椅子留在了老宅,又偷偷去订了个豆袋沙发送到陆清致那套房子,理很直气很壮地嚷嚷:“我回去思考了一下,觉得蜗牛椅不够舒适,所以本少爷给你另外安排了个更舒服的单人沙发!”
林安初缩手缩脚地把自己一米八几的个子缩进了椅子里。
陆清致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来,双手搭在林安初身体两侧的椅面上,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把林安初松松圈起来保护的姿势。
林安初不能面对在病房里偷亲他那件事,在他妈妈的责骂下他连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没有办法再面对。
他们之间这场为时三年六个月的折磨,每个人都各自握着残缺片面的信息以为那就是最后结局。
可结局……没有人能替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安排结局。
只有他的小朋友心甘情愿开开心心才是真正的结局。
林安初那边……林启昌和林老太爷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他的感情。
陆家那边……现在他是当家人,没有人敢说一个不。
这场为时三年半的拉锯折磨,林安初的躲闪逃避,都该结束了。
陆清致看着林安初愈发不自在的模样,低声笑了笑,道:“林安初,我向你坦白一件事。”
林安初心头一跳。
陆清致很少叫他全名。
和林安初从小没大没小连名带姓地喊陆清致不一样,陆清致只有在教训他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
陆清致知道当年病房里他亲了他……那天在餐厅里没讲完的话,没做出的宣判……迟到了三年半,终究是来了。
林安初脸色苍白,逍遥法外那么久,总算要让他堂堂正正地受刑了,他的心底生出一股浓重的绝望,可同时又隐隐有种解脱感——他再也不用畏畏缩缩不见天日地逃离了。
拉入黑名单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好,林安初垂眼看着自己左手手心的小疤,怎么审判他都好。
可陆清致这么多年干干净净全心全意的付出,全被他肮脏的心思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