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色(5)
穆湛西:“没有。”
孟以南:“……”
孟以南沉默了半晌,看着穆湛西把鞋摆进鞋柜,心说这人不会有读心术吧?于是在心里喊了声“喂,穆湛西”。
穆湛西关上鞋柜,把毯子上的拖鞋放好,拎过孟以南湿淋淋只装了几本书的书包和已经脱下的运动鞋,那双鞋长时间浸在雨水里,已经湿透,上面还有泥,散发着并不好闻的气味。
“喂……”孟以南在心中叫了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只好开口,口中又是含糊的,轻咳一声说,“我自己拿。”也没叫穆湛西的名字。
“不用,”穆湛西把书包挂在手腕上锁了大门,指了指地面,“你站在这不要动。”
然后提着书包和很不体面的鞋子转身离开。
孟以南在他身后在心里连着喊了很多声“喂”,穆湛西也没有转过头问他“叫我什么事”,他只是穿过客厅,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玄关处只有孟以南一个人了,他的衣摆已经不再滴水,湿湿的袜子踩过地面留下脚印。他的体温暖热了一部分衣物,但动作幅度稍大一些碰到冰冷的部分还是会冷得哆嗦。
孟以南穿上拖鞋,在等待中感到了一丝茫然,继而发现问题所在——穆湛西不仅在门口等他,难道还要给他洗鞋?
简直匪夷所思。
在孟以南的印象里,穆湛西打着“穆家小儿子”的标签,是富家少爷,是天之骄子,更孟渡需要讨好巴结的对象之一。于是孟渡要求孟以南也巴结他,孟以南不屑也不肯,孟渡就要求他至少留下好印象。
孟以南并不觉得自己留下了好印象,穆湛西对他一直是淡漠的态度。
但现在又看不懂了。
穆湛西下楼来,就看见小孩还站在原地,跟他上楼前一样,衣服因湿过水耷拉着,肩膀处勾勒出清瘦的线条。
小孩留中长发,皮肤白,乍一看像女孩,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刚好遮挡住脖颈,发尾会随着动作时不时蹭过领口。
——他这两天每天回家,都像被人用水桶泼过。
那天是,今天也是。
穆湛西拿着一块厚厚的浴巾,到孟以南跟前展开,像擦一只湿透的小狗,把他整个裹在里面。
两天前穆湛西在楼上看见湿漉漉的小狗时,就想这么做。
当然这并不代表什么,仅仅是小狗太可怜了。
而且看起来瘦,摸着更瘦,说好听叫骨感,实际上发育期的小孩不该有这样的身量。这是家长的失职。
其实孟以南现在已经不需要擦水了,因为擦完也是这样潮湿,他需要洗一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换干净衣物,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彻底缓解雨水带来的冰凉。
但穆湛西动作柔和地擦他的头发,把他裹在浴巾里,吸走衣服上的水分。
或许是干净的浴巾上有太阳晒过的味道,那一刻孟以南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寿司,裹着白米饭。又像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只露出一个脑袋。
在被擦拭期间,孟以南乖乖站着,目光无处安放,最终看向穆湛西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好看,指甲修剪得齐整,是一双属于少年的该落在钢琴黑白键上的手,而不是去拎起一双又脏又臭的鞋。
真的很浪费很浪费,漂亮的手不该这样被消耗。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鞋。
孟以南问:“我的鞋,你是不是洗了?”不等穆湛西回答,他就意识到没有,因为穆湛西上楼的时间不够清洗一双鞋,于是他说:“你放在那我自己清理……”
“不用,”穆湛西打断他,“有人洗。”
孟以南说可是,但穆湛西没有要理会他的样子。
于是再次沉默。
穆湛西一言不发地做着本该是孟以南自己要干的事,孟以南反倒逐渐紧张起来。
他被同学不坏好意地带去迪厅都没紧张过,只觉得生理不适,现在却是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放——孟渡都没有这么对待过他。
所幸穆湛西很快把浴巾一角搭在孟以南肩头,淡然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被浴巾裹得严实的小狗,冷淡得好像刚才一套擦擦不是他做的:“热水已经开过了,你先去洗——”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
孟以南还在纠结怎么把手从浴巾围成的“茧”里伸出来,微微侧头:“你说什么?”
穆湛西的目光飞快在他脖颈处扫过,以致于孟以南完全没有发现。少年的声音波澜不惊,但明显比刚才低沉了一些:“洗澡。”
他察觉不妥,便恢复了之前的语调,重复了一遍:“热水已经开了,你去洗澡。”
孟以南点了下头。
对着这个不太熟又冷冷淡淡的alpha哥哥,他竟然是言听计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