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别吓我好不好？”黎安筠把他扶着躺在床上，玻璃已经被时憬妍一片片拾起来，“别做了好不好？”

“安筠，别总说这样的话，怎么有点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的感觉，就是咳嗽而已，不至于你想的那么严重，而且一点也不疼。”时予藏着掖着身上所有的疼痛感，如果暴露在他眼前，又是一番折腾，干脆藏起来。

“家属帮忙准备一下，换好衣服以后准备推床了哦。”还是刚刚那个医生，手上拿着两套浅蓝色的手术衣，“反穿在身上就行了，手也不用穿进袖子里，因为是开腹手术。”

“嗯。”时憬妍接过衣服，帮他把衬衫脱掉叠在一旁，手术衣的味道很刺鼻，带着浓浓的药水味儿，时予皱了皱眉，合上眼。

“黎堔，出来以后好好谢谢予儿知道吗？他为了你，真的努力了。”唐念荌跟在推床后面，弯下身轻轻地附耳说了一句。

“我…对不起…对不起予儿，明明他可以不用管我的。”黎堔看着头顶经过的白炽灯，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圈红红的看着唐念荌，肝病真的折磨人，有时候疼的厉害，只能缩在被子里靠呼吸来缓解。

“妈，别跟爸讲话了。”黎安筠一边抓着床边的扶手往前推，一边轻声的说话，他是真的心疼黎堔，又不想让时予担心。

…………

“请家属在外面等候，绿灯亮了就可以进来推床了。”

时予躺在床上，感觉到了无助和恐惧，更多的是恐惧，他知道黎安筠每次出入这道门的感受，监测仪发出的滴滴声随时终结，时予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沾湿了枕套，背后起了一层薄汗，浸湿了手术衣。

黎安筠第一次觉得自己能独自经过全世界，能独自承受痛苦，弯下身，蹭了蹭他的额头，和每次一样。

“哥，我等你，等你啊，然后一起去看巷口看花儿，去看没有看过的风景，答应我。”黎安筠目视着他被送进手术室，门一关，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几步，栽在地上，额头撞在椅子边缘。

“安筠。”唐念荌赶紧离开黎堔，把黎安筠从地上扶起来，前额撞出了一道很深的印子，也不知道是硌哪儿了，还渗血。

其实唐念荌早就已经在心里扎根了念头，已经赔了他二十多年了，也不差今后的几年，就算黎堔瘫痪在床，她也可以继续和他过日子。

黎堔不知道唐念荌会这么想，他只想单方面的宣布放弃，这个年代里熠熠生辉的是他们，虽然总有不如意，但就是这样。

才能继续维持现状。

“念荌，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好像总给你添麻烦。”黎堔闭着眼，感觉到自己正在往深渊里推，下一步会失足落到哪儿，又是个没有谜底的问题。

“出来以后，第一个见到的肯定是我。”唐念荌看着推床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和黎安筠一样，情绪失控到没办法控制行为，狠狠地用指甲划着手腕。

一度想用另一种疼痛压制住心疼，但也无济于事，只能等着手术结束，宣告成功。

手术室里，两张推床并排靠着，无影灯照在身上，好像还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第一次进手术室，四周围着冰冷的机器，还有弯盘里的手术器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心脏狠狠地一阵痉挛。

“睡一觉就好了，放轻松一点。”护士把麻醉药推进时予的身体里，本来就晕针，冰冷的钢针刺进脊柱，腿不自觉的蹬了一下。

“疼…”第一针没有效果，药物反应不明显，更多的是疼痛感，时予蜷缩在铺着护理垫的钢板床上，疼的更厉害了。

“轻点儿啊，你把背弓着，好，不要看上面的镜子啊，要推进去了。”医生把麻醉针摁进脊柱，护士用手压着时予的脚，“之前宋医生说有小孩对麻醉剂过敏，是不是他？”

“是他，所以没有给他用那种麻醉剂，手术开始吧。”医生戴上医用手套，围在手术床旁边，调整了无影灯的位置。

“手术刀。”

“止血钳。”

“气管插管。”

“胸外按压，快。”

“停一下，他呼吸频率太高，上呼吸机。”

“好，注意一点，成功。”

“慢慢来，慢慢来，别前功尽弃了。”

……

好不容易熬到了手术结局，黎安筠等在外面等睡着了，缩在唐念荌怀里。

是光给了他步履不停的勇气，时予在肝脏移植后就醒了，浑身上下说不清楚的剧烈疼痛，特别是小腹上那道刀口。

“安筠，我出来了。”时予一瞬间觉得特别无助，看着黎安筠，伸出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我知道。”黎安筠睁开眼，眼眶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