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像从前一样。一切的动作都被一颗颗药片限制，塑料盒里的药越来越多了，花花绿绿的一大把，面无表情的去接受，享受着口腔里氤氲的苦。

“爸，哥，我想你们了，哥…安筠来了…”黎安筠推开房门，看见被挤在被子里的时予，少年一身病态，拖着病体，更不堪了。

“安筠，对不起…约好的每次都陪你，这一次我失约了。”时予解不开的心结就是这件事，从第一次到这一次，他不想缺席任何一次，黎安筠抓着他的手。

十指冰凉，被他攥在手心里，掌心的温度在全身流淌，黎安筠抱着时予。

“没关系，我没有走啊，我在这里，哥，你好点儿了吗？还会不会难受啊。”黎安筠好久没有拥抱时予了。

新年结束的最后一天，他们都没有见面。

“安安，予儿的腿…没事…”时希接受了时予任何模样，时憬妍无法释怀，累了就缩在被子里，哭一阵释放出来。

“哥的腿怎么了？嗯？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到底怎么了？”黎安筠看着被子隆起的痕迹，靠近腰肢的位置空了，被子塌在床上。

“爸，把安筠从我身上抱下来。”时予轻轻的喘着气，黎安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故意欺瞒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薄唇。

被他轻轻地含住。

“爸，妈，哥怎么了？嗯？哥怎么了？”黎安筠掀开被子，看见他的两条瘫腿扭曲在一起，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多余的想法消失不见。

“安安在想什么？我好好的呀。”时予被精神病院禁锢了几月，出来以后时憬妍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回来，才让他继续去靠近人间冷暖。

“我以为…我以为…以为你的腿…”黎安筠不敢告诉他，他以为他的腿截肢了，呜咽了一下又扯起嘴角笑了笑。

“安安，念荌说手术不算顺利，你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时希拉了一把椅子，黎安筠坐在床边，口袋里装着的药盒。随着身体大幅度的动作碰撞出声音。

“嗯，我的事没有哥的事重要，对了，马上桂花开了，我们去看桂花吧！和花店可以正常营业，等到九月，我们一起吧！”黎安筠兴奋的眼睛里溢出星星。

少年在六月，玫瑰的限定，少见的铃兰花簇在栅栏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铃兰，又或许是长得像罢了。

桂花是只属于他们的秋，忘了为什么要记得桂花，小镇子里的人看过了许多花，唯独对秋桂深情。

黎安筠又重新抱住时予，没有隔被子，搂着他的脖颈，薄唇轻言，又狠狠地碰上。

“安筠，把药吃了，蓝色的那五片。”时予不知道黎安筠已经不需要之前的那些药了，药盒里装着的都是药效更强的，“现在还在吃吗？”

“换了好多种，有苦的也有酸涩的，反正一把吞进去味道夹杂在一起，说不出来到底是苦还是涩。”黎安筠打开药盒，倒在掌心的，花花绿绿衬着他白皙的皮肤还莫名有种美感。

“安安要吃这种药吗？憬妍应该知道吧。”唐念荌之前做过卫生站的护士，对这类药也略知一二，之前经常帮人抓药开药，做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嗯，每天都要吃，我不想像和哥哥分开一样断断续续的去吞咽，所以每一次都是一把吃进去。”黎安筠不敢含太久，怕越含越苦，苦到口腔里的神经麻痹。

“安筠…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太顾及你就执意和你分开这么久。”时予这段时间也难熬，风和光把他平分，他最后还是离不开黎安筠。

“哥，你看啊，马上就夏天了，去年的夏天你还在教室里教课，我在外面等你，今年夏天一切都结束了。”黎安筠垂着眸子，眼睛里盛着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时予身上，“我爱你。”

“我也是。”时予挣扎着，这几个月，他每天在时憬妍的威逼利诱下复健，腰肢能抬起离床铺远一点点。

但黎安筠来了，他怎么也动不了了，整个人陷进他的情绪里，被深吻禁锢，像是心脏上拷了一副手铐。

银色的，含着光。

时予觉得这是他对他的依赖感，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硬生生从左胸口抽出一点血，疼的死去活来以后还要假装疯魔。

时希帮他把枕头垫高了，目光所及之处是他的影子，桂树摇着香。

“哥，你想不想去学校？”黎安筠想去看看林知秋，他知道叶落惦记着时予，可能是怕黎安筠作祟，事后去找麻烦，所以一直趁着他不在，在病房外偷偷看。

转身的时候留一束花，花瓣里藏着铃铛，黎安筠每次都小心的把铃铛串起来。

“不想去，哪儿都不想去，安筠，别走好不好？”时予以为黎安筠又要哭了，想拥抱他，指尖一阵痉挛，他拥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