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望尽+番外(6)
“您是?”
消息才刚发过去,对话框顶部立刻就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七个字,几秒之后,对方回了三个字。
“林望鹤。”
不认识。
宋云深心情不好,也不想聊下去,直接就准备删好友,对方却又补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小林总。”
“……”
宋云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键。
隔壁又传来打孩子的声音,年轻的夫妇你一言我一语地教训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以往觉得吵到不行的声音此时听来莫名地直戳泪点,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宋云深一步步走到衣柜前,拽出行李箱装衣服。衬衫,裤子,外套,袜子。每装一样他的心就跟着沉下去一分,衣柜空了,他的心也彻底空了。
关于他的所有、所有,都与黎思源有关。衬衫是黎思源给他买的,手表是黎思源帮他挑的,皮带也是黎思源亲自帮他扣过的……如何能在一朝一夕间将这些悉数忘记,是一门大智慧。宋云深无法参破,因而悲哀,因而痛苦。
公司那边是他违约在先,连封辞职信都没写,也就不指望着在这行混下去了。那么他能去哪里呢?家人已经七年不曾联系过,手机号都不知道换没换,如果他突兀地拉着皮箱出现,该会是多么尴尬的局面。
手头的钱也不够干个体户,贷款又不敢。已经过了那个有资本承担风险的年纪,如今的他是真的输不起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宋云深只能强迫自己中止思考,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拉着行李出门,转身落锁。
如果他能像林望鹤一样有钱,至少在此时还有本事买下这间房守护仅剩的回忆,可惜他甚至连多租一年都没有闲钱。这也正是他憎恨林望鹤的原因之一。那个人年轻,有钱,有本事。轻而易举地就能毁掉他所拥有的一切,看着他颓唐落魄,再高高在上又虚伪无比地说上一句,我不知道会这样。
尽管宋云深其实也知道,不知者无罪。尤其是他和黎思源的问题其实早就已经出现了,并不在林望鹤。
可他仍然无法消除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甘与妒忌,就算是为了仅剩的自尊,也决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地安稳在他手底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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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宋云深都窝在旅店狭小的房间里浏览招聘网页。饿了就吃泡面,渴了就喝瓶装水,头发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了,一整坨糊在头皮上,冒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
有生之年,他头一次把日子过得这样糟糕。旅店里条件不便是一方面,最主要是,他已经失去了打理自己的兴趣。以往那个出门都要认真给头发抓造型的人,现在一整天连脸都不想洗。堕落的确是迷人的东西,即便明知这无法被人称颂,却还是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快感在里头。
招聘广告足足看了几百条,简历也发了几十次,却无一不石沉大海。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直叫人喘不上气,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迫感,干脆买了一袋子酒回来喝。
愁绪面前,茶也醉人。平日里海量的他,此时轻而易举地就醉了,易拉罐滚了满地,他毫不顾忌地坐在地板上,像一摊烂泥。
手机响了又响,他歪了歪头,下意识地拿过接起。
“宝宝……”
对面顿了一顿,说:“宋云深。”
“宝宝……我……”宋云深打了个酒嗝,刚想说我想你了,忽然意识有一瞬的清醒,发觉不能这样掉价,又实在克制不住蚀骨的思念和痛楚,在纠结中发出嘶哑的哭腔。
第四章
电话那头再次顿了一下,时间要比刚才还长。
“你在哪里?”
声音磁性清冷,和黎思源不太一样。宋云深依稀辨认出区别,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上陌生的号码,视线晃得厉害,半天才看清。
“……你谁啊?”
“林……黎思源。”
烂醉的宋云深被唬住了,却仍将信将疑。
“宝宝?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头轻轻地咳了一下,再开口时声线骤然抬升一个度,语气也变得轻柔细腻:“是我。你在哪里?”
熟悉的说话方式钻进耳朵,眼泪当场就掉下来了。宋云深胡乱地将手机揣进怀里,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两句什么,他听不太清,但并不在乎。沉闷的声音隔着衣料传出,听起来就好像有个人还窝在他怀里,趴在他胸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以紧抱的姿势搂着手机,垂着头,轻微地抽搐着。
“我不明白……宝宝,我不明白……明明我们都准备、都准备结婚了……怎么还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啊!我又不是不会改,你那么了解我……”